“寒從腳底起,你身子骨又不好,我不忍心你受凍傷了腳。”
白氏看着這雙醜陋的皮鞋子忍不住垂淚,心中暗暗發誓,她不能放棄,一定要全家人完完整整地到達松江城。
杜氏牽着阿萱回來,手裡還提着買來的一條魚,阿萱手裡捧着海邊撿來的許多貝殼。
“啊呀,這是哪裡來的?白姐姐,這是你家的?”杜氏看到牆角擺着一個沒見過的背簍,背簍裡裝着一床半舊的棉被,忍不住驚呼。
白氏笑道:“哪是我家的,這是你家的,你家安安買回來的。”
杜氏眼睛冒光,把手中的魚放陶罐裡,連忙過去瞧棉被,嘴裡還忍不住道:“花了多少錢?誰家肯賣的?”
杜氏知道安安空間裡有家裡帶來的棉被,隻是那些棉被都是新的,若是拿出來,肯定輪不到他們自家用就被差役拿走了。
昨兒晚上杜氏還在想,活人不能叫尿憋死,若是不得行,悄悄買幾件舊棉衣拆了填上自家棉被的棉絮,再用一路背來的蘆花做一床棉被且用着。
這舊棉被好呀,裡頭不知怎麼樣,外頭的棉絮都看不出白色來,雖值些錢,到底不值得那些差役撕破臉來搶。杜氏真是越看越覺得好。
顧佑安輕咳一聲:“您放在我這兒的銀錢都叫我花了。”
“不壞不壞,花了也就花了,就是到了松江城,也是要花銀子買被子的。”
到了松江城,有保暖的新棉被用,這舊的拿去做墊子使也是好的。
明面上,田家和顧家采買禦寒的衣服鞋襪摳搜得很,斜對角的蘇家和李家倒是大方,一個個都準備了一身暖和的衣裳,唯獨隻有小妾張氏,還是一身單衣。
傍晚各家人都回來了,黃差役過來點了人頭,扭身又走了。
這裡魚蝦便宜,今天各家都煮魚蝦吃。去廚房借了廚刀把魚切成段,丢清水鍋裡煮,這樣就很好吃了。
煮飯時,田二郎和顧文卿兩人正在折騰什麼東西,顧佑安伸頭過去瞧,顧文卿小聲說:“這是鹿筋,從關外過來賣皮子的一個獵戶手裡買來的。”
顧佑安心領神會:“要做弓箭?”
“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跟黃差役他們商量。
幾人正說話時,門外頭兩個孩子不知道為什麼打起來了,李家那小子突然号啕大哭,嘴裡還有血。
柳氏忙沖出去罵:“小丫頭片子敢打我孫子,我……”
杜氏像母老虎般沖出去,一頭撞開柳氏:“你要怎麼樣,你還敢打我女兒不成?你敢碰我阿萱一個指頭,我跟你拼命。”
柳氏力氣遠不及杜氏,被撞了仰倒,柳氏大怒,指着小妾張氏就罵:“下賤東西,你家主母被人打了,你還不上前幫手,死人不成?”
張氏慌了手腳,我我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文旦的親娘,柳氏的大兒媳謝氏抱起兒子心疼壞了,看着顧家人冷笑一聲:“你們家丫頭打了我兒子,不給個說法?”
顧穩抱起小女兒:“說給爹爹聽,怎麼就打起來了?”
阿萱氣憤,指着李文旦大聲說:“他是壞人,他搶我的貝殼。”
柳氏冷嗤:“貝殼而已,當什麼好東西,可見是眼皮子淺的。”
“我呸,搶了就是搶了,搶東西難道還分高低貴賤不成?你家少家教,還惡人先告狀,可見是祖宗根上就壞了,老的貪污受賄,搞得太湖決堤,一氣害死幾萬百姓,小的小小年年就知道當強盜,你家從上到下沒一個好東西。”
杜氏怒火中燒,若不是白氏攔住,她還要上前踹那柳氏一腳才解氣。
這話說得很不給人臉面了,李洪人頓時臉黑如鍋底,不等柳氏再回嘴,李洪文怒斥柳氏道:“夠了,不會說話就閉嘴。”
這邊吵鬧,那邊驿夫不耐煩道:“不想住屋裡就滾出去,惹惱了住驿站的大人們,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這下被打斷,也沒了再罵的氣口,杜氏把小女兒從顧穩懷裡抱過來,進門去了,進門時路過李家大兒媳身邊,還冷哼一聲:“好狗不擋道。”
李家大兒媳被氣的呀,看了公公一眼,到底不敢再張嘴,憋的說不出話來。
顧穩話冷臉冷:“李兄,同行一場,過往如何且不提,日後還望你看管好家中女眷孩童,少生是非。”
李洪文也覺沒臉,拱手微微點頭,扭頭進去了。
阿萱趴到姐姐懷裡,笑嘻嘻塞給姐姐兩個貝殼:“我選了幾個最好看的,這些給姐姐。”
顧佑安抱着阿萱,捏捏她的細胳膊:“怎麼打的,可把自己打疼了?”
“他搶我的東西,我拿頭撞他,我不疼。”
顧文卿無奈,小妹盡跟娘學,就知道拿腦袋撞人,姑娘家這樣可不好。
顧佑安小聲鼓勵她:“撞得好,以後别人若是欺負你,你也撞他。”
“嗯,我記得了。”
一場孩童鬧劇,蘇家人在一旁看着,蘇光意味深長地看夫人陸氏一眼。
陸氏輕哼,她難道不知道李家是小人?不知道柳氏是個缺調教的?
可有些事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算了,左右欺壓不到她頭上來。
柳氏沒臉,這會兒對着小妾張氏撒氣,嘴上罵張氏不會做事,不知道看好家裡小主子,罵了且不算,還往張氏胳膊上狠掐。
當着這麼多外人在,真是一點當家主母的臉都不要了。
張氏眼含熱淚,偷偷看李洪文,李洪文皺眉:“天快黑了,飯還做不做?”
哼,柳氏一扭身走了。
杜氏看不過,冷笑道:“有些人呢,都流放了,就差送去邊關充做營妓了,還當自己是什麼高貴人不成?整日罵這個欺負那個,若是換成個氣性大的,非得往鍋裡吐口水不可。”
田二郎樂了,笑着接話:“換成我,我叫他天天吃尿煮野菜,糞炖餅子。”
顧佑安頓感一陣惡心,無語地看着田二郎,晚食還吃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