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史有心放這些人下山去,這些被污了清白的婦人再不敢回鄉,哭哭啼啼求收留。
周長史想着反正松江城也缺人,問她們願不願意去松江城開荒,一個二個都忙不疊地說願意。
顧佑安左盼右盼,從早等到晚,等到天黑了,官道南邊傳來馬蹄聲,顧佑安連忙跑去屋檐下等着。
阿萱着急跺腳:“爹娘回來了嗎?”
沒看到人,顧佑安不敢回答。
韓掌櫃跟着跑出來,笑道:“小娘子不必着急,祁王府出來的都是精兵強将,打一夥兒盜匪出不了岔子。”
馬蹄聲近了,顧佑安也能看清楚,打頭的真是周長史,跟周長史一塊兒的是蘇光。
韓掌櫃也看到了,他激動問道:“周長史旁邊那個是否就是蘇大人?”
顧佑安嗯了聲,不願再多說,伸長了脖子,踮着腳往後頭看。
祁王府的官兵後頭,跟着一群人,顧佑安目不轉睛,終于看到爹娘,這才露出個笑來。
顧佑安抱起阿萱叫她看:“爹娘回來了。”
阿萱瞪大了眼睛,又是招手又是大喊:“爹爹,娘親,阿萱在這人,快看我,哥哥呀。”
顧穩和杜氏也看到兩個女兒了,見她們身上穿得幹幹淨淨的,小女兒還有力氣喊她們,杜氏忍住哭腔,紅着眼睛朝女兒跑過去,一把抱住兩個女兒。
顧穩和顧文卿也跑來了。
顧佑安笑道:“見爹娘和哥哥都好,我就放心了。”
阿萱忙接話:“我也放心呢。”
杜氏頓時笑起來,親親女兒的小臉:“你們倆,可叫我和你爹擔心壞了。”
田家人來了,田清德張口就道:“生出這樣聰慧機敏的女兒來,你們夫妻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要是我,笑都來不及。”
白氏笑着跟顧佑安道:“嬸嬸要多謝你,若不是你,說不得我們全家都死在土匪窩裡了。”
田二郎道:“顧小妹妹,我家欠你四條命,以後你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顧穩仔細看了女兒,回頭跟田家人道:“這一路上咱們兩家一直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不必說這些話,傷情分。”
顧佑安順着她爹的話道:“救你們也是救我爹娘,叔叔嬸嬸不必這般誇我,我小人家一個,哪裡受得起。”
蘇光翻身下馬,走過來,贊道:“你一個小娘子,比我養的兩個兒子都強,該誇,該誇。”
這丫頭,帶着四歲的妹妹在山裡躲了一晚上,隔天還有膽量下山去松江城,路上碰到韓家求救,說的那些話句句拿準了韓家的命門,為他們算計來一條生路。
蘇光從周長史嘴裡聽來那些話,忍不住心驚!
流放這一路,很少聽顧家那丫頭說話,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心有丘壑的,還這般會說話。
蘇光對顧佑安滿心感謝,就是陸氏向來跟杜氏不對付,今天也為此低頭,跟顧佑安道謝,誇了句顧家養了個好女兒。
去了松江城說不得還要借蘇家的勢,杜氏也不跟陸氏計較,兩人說話都還挺客氣。
人都到了,顧佑安發現蘇家、田家的人都是全的,李家少了三個人,李洪文、李望峰,還有李家唯一的孫子李文旦不在。
驿站一下來了這麼多人,房間肯定不夠住,這裡祁王府最大,自然要先可着祁王府的人先安排。
除了祁王府的人之外,蘇光地位特殊,蘇家人分了一間屋。顧佑安上報消息有功,顧家自然也有一間屋,李家及青山寨裡出來的人,廚房裡,牲畜房,自己在地方安置。
顧家跟田家交好,顧穩邀請田家人一塊兒住。
兩家人住一屋還算方便,顧佑安親自去跟韓掌櫃說,要了幾桶熱水,兩家人都洗了一遍。
晚上熄燈後,顧佑安才聽爹娘說,李洪文、李望峰和李文旦都死了。
李望峰想得個自由身,誰知招來的盜匪不是什麼講道理的,上山後就被嚴刑審問他家金銀珠寶在何處,還問有沒有另外私藏。
李望峰受不住刑,自然全說了,青山寨的土匪卻不信,又把李洪文拖去審問,怕李洪文不肯全然吐口,就把李家唯一的孫子李文旦脫了衣裳丢去門外凍着,逼迫李洪文開口。
“唉,李望峰那厮引賊入室,害死他爹和他侄子,李洪文死不足惜,倒是可惜了那六歲的孩子。”
“那孩子罪不至死!”
顧佑安忙問爹娘:“你們可受罪了?”
田二郎笑了聲:“盜匪也不傻,知道我們兩家是寒門出身,猜準了我們兩家沒多少油水,就盯着李家和蘇家。”
“蘇家如何了?”
“蘇光挨了鞭子,蘇家那三個孫子孫女也被丢去雪地裡凍着,人剛丢出去祁王府的人就到了。”
田二郎轉頭對顧佑安說:“你對蘇家可是有大恩的。”
但凡祁王府知道消息晚了點,蘇光不好說,蘇家那三個孩子肯定跟李家那個一樣,活不下來。
顧佑安倒是不是很在乎蘇家,她隻在乎她爹娘好不好。
說完幾家人,最後提了句黃差役他們,八個差役死了兩個,其他幾個不敢反抗的都留了條命。
田清德也歎了聲:“周長史答應帶我們去松江城,明日出發,最遲後日也就到了。”
饑餓,路上的寒暑煎熬,命懸一線,心驚肉跳,流放的這條路,總算要走到頭了。
到了松江城,又是新的日子了。
開荒還是做什麼,總有他們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