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周公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周公學貫古今,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更有「大雍聖人」美譽,着實令人敬仰。”
周公笑着起身,拱手還了一禮:“虞大人過譽了,老朽不過是一介書生罷了,當不得如此盛贊。此次阿清省親,一路上多虧了虞大人照拂,老朽在此謝過了。”
虞墨連忙躬身回應,神色惶恐,連連擺手:“周公,您這話可真是折煞虞某了,為貴妃娘娘效力,本就是虞某分内之事,更是虞某無上榮幸,哪敢當得起您這一聲謝。”
衆人正寒暄間,一個侍從突然從門外匆匆趕來,腳步急促,神色有些焦急,快步走到周素身旁,在周素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
周素的臉色微微一變,随即輕輕揮了揮手,示意侍從退下,而後躬身行了一禮。
禀道:“娘娘,嚴府管家此刻正在門外候着,說是奉了嚴大人之命,請您回府一趟。”
“果不其然,這等沒腦子的事兒,也就隻有我那個爹能幹得出來了。”嚴時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阿清,不得無禮!”周公微微蹙起眉頭,輕斥了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責備,“那是你父親,怎可如此胡言亂語,失了分寸。讓虞大人見笑了,我這外孫女自小被寵壞了,慣愛說笑,虞大人莫要往心裡去。”
虞墨連忙拱手,賠笑道:“周公言重了,娘娘天真爛漫,性情直爽,實乃真性情也。”
嚴時清聞言,略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虞墨身上,眼神中帶着幾分肆意調侃的意味。
虞墨似有察覺,卻強裝不知,隻是臉上那抹淡淡的笑意略顯僵硬。
而後,嚴時清轉頭看向周公,雙手拉着周公的衣袖,聲音裡帶着幾分嬌嗔與無奈,撒嬌道:
“阿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父親,整日裡就沉浸在風花雪月、談情說愛的閑情逸緻裡,府中的大小事務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我實在是不想見他。一想到要面對他那副虛僞做作的慈父模樣,我就渾身不自在。”
周公無奈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嚴時清的手背,語重心長道:“阿清,他終究是你的父親,血濃于水,豈能割舍?你且回去看看,莫要讓他下不來台,失了體面。若他真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回來再與阿公說,阿公定會為你做主。”
嚴時清一時語塞,那嬌俏的唇微微嘟起,卻又無可奈何,隻得不情願地說道:“好吧,看在阿公您的面子上,我就回去這一趟。但是……事先說好了,我是絕對不會在嚴府用午膳的,我就去略坐坐,應付一下便回。”
周公笑着搖了搖頭,眼中滿是寵溺:“好,你這丫頭,向來有自己的主意,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虞大人,還得麻煩你陪阿清走這一趟了,有你在她身邊,我也能安心些。阿清這孩子,性子倔強,行事又任性妄為,還得你多擔待些。”
虞墨連忙拱手,神情恭敬地應道:“周公放心,虞某定當竭盡全力護娘娘周全,絕不會讓娘娘受到絲毫委屈。”
于是,一行人便動身前往嚴府。
嚴時清并未乘坐那象征着尊貴身份的鳳辇,而是拉着虞墨,坐上了一輛外表樸實無華、毫不起眼的馬車。
馬車内,氣氛略顯微妙。嚴時清面色沉靜,一言不發,虞墨靜靜坐在一旁,用餘光偷偷打量着嚴時清的神色。
“娘娘,這是不想給嚴府做臉面,才故意選了這輛馬車嗎?”虞墨輕聲詢問道,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與關切。
這般淺顯的事情,自然不用多問便知,隻不過内心渴望與她多說些話,哪怕隻言片語,也足以心生歡喜。
“虞内侍這話,莫不是明知故問?本宮怎麼覺着,虞内侍今日的話,可比往日多了不少呢。”
嚴時清微微挑起眉梢,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眼神靈動狡黠,恰似一隻俏皮的小狐狸,讓人既愛又憐。
虞墨心頭猛地一緊,但很快便穩住了心神,恢複了鎮定,笑道:“娘娘明鑒,奴才不過是見娘娘今日神色不佳,此去嚴府,娘娘似有諸多顧慮。奴才雖不才,卻也願盡綿薄之力,為娘娘排憂解難。”
嚴時清輕笑一聲,緩緩轉過頭,目光穿過馬車窗棂,望向外面熱鬧非凡的街市,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盡是一片人間繁華景象。
許久,她都未再言語,車内安靜得隻能聽見車輪滾滾的聲響。虞墨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正打算尋個話題打破這沉默,卻突然聽到——
“這嚴府,于本宮而言,不過是個徒有其表的空殼子罷了。父親不問家事,府中人心各異,勾心鬥角之事,屢見不鮮。本宮實在厭倦了這些無休止的紛争,亦不想與他們虛與糾纏,自然是想躲着些。可這世事,哪能盡如人意,想躲,卻怎麼也躲不掉。”
虞墨聽着,隻覺心口像是被一塊大石頭重重地壓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沉默良久,目光在嚴時清身上停留,眼神中滿是堅定與決然,終是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