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郁呼吸沉了一分。
卧室的門被重新打開的那一刻有新鮮的空氣一瞬汲入,全身收縮的毛孔順勢舒展開來,理智漸漸回籠。
段郁生硬地撂下三個字:“我送你。”
說完也沒管餘歲什麼反應,拎起沙發上的外套,揚長而去。
餘歲吐了口氣,最後沉默地跟上去。
等徹底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了。
出租屋還沒來得及布置,裡面隻有簡單的一套桌椅,和一張單人床,其餘的東西則暫放在地上的紙殼箱裡。
簡單洗漱後,餘歲便上了床,隻是簡單地翻了個身,身下就傳出一陣接二連三的吱呀響動。
像是松動的螺絲釘,搖搖晃晃地撐在牆壁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出來,然後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在腳心紮一個血洞出來。
莫名的,掌心傳來久違的溫熱黏膩觸感。
餘歲閉緊雙眼,克制自己不再去想那可怕的一幕,可盡管如此她當晚依舊做了場噩夢。
夢中的她突然又回到了在那間老房子裡,手腳被人綁起固定到了椅子上,身上穿的則是今天這件小飛袖及膝碎花裙。
頭皮一陣疼痛,費力睜開眼,偏頭就見裴文松站在她右手邊,粗糙的指腹間還挂着幾縷被暴力扯下來的頭發,雙眸因為長期熬夜打遊戲而遍布紅血絲,大聲質問她買裙子的錢是哪裡來的,是不是出去兼職藏私房錢了。
餘歲掙紮着想捂耳朵,下巴卻突然被人用力捏住擡起。
而後她對上了那雙至今難忘的眼睛。
男人的眼裡滿是怨恨與□□,一隻手捂着肩膀上的那個血淋淋的血洞,面目猙獰:“臭婊子!你已經不幹淨了,這輩子就别想着還有人敢喜歡你!”
緊接着就見男人從外套兜裡拿出一沓錢遞到旁邊的裴文松手裡,裴文松咧嘴大笑,彎腰鞠躬道謝,膝蓋都要跪到地上,口裡嚷喊着:“謝謝爸!”
而黃姿燕呢,自始自終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鏡頭一拉,男人的臉一瞬在面前放大,餘歲劇烈掙紮着,突然“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撞上來,她下意識睜開眼睛。
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卷着被子從床上摔下來,小臂上磕下一片淤青。
單薄的門扇後傳來行人走動的聲響,緊接着又是“砰砰”兩聲,估計是有工人在擡水桶。
這棟樓因為房價特别便宜的緣故,成了附近公頭地上員工的心頭好,整棟樓住的大都是地上的工人。
餘歲抿唇,從地上爬起來,順道将被子拾起重新放到床上。
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六點。
坐在床緣發了會兒呆,想起什麼又重新打開手機。
段郁沒有消息進來,反倒是裴文松換着号在騷擾她,一個勁質問她跑去哪裡了,連家都不回,還放言警告她再不接電話就直接去她班上逮人。
這張電話卡是餘父買給她的,一直用到現在,眉心蹙起,餘歲直接拉黑删除一條龍服務。
這天餘歲到班的時間要比往常更早一些,誰曾想除了住宿生外還有比她來的更早的人。
蘇嘉承剛接水回來,朝她打了個招呼,沒提昨晚的事,而是從桌洞裡拿出一盒巧克力。
“昨天就想給你嘗嘗的,可惜一直沒找到時間。”蘇嘉承又笑着補充,“大家都有份。”
餘歲這才沒扭捏拿了一顆。
之後的一整天段郁都沒再出現過,不過這倒像是他的作風,隻是苦了一衆思念成疾的少女們。
日子好像又重新步入正軌,隻是越是平靜的生活,餘歲卻越是靜不下心來。
下午那會兒,她正在班級裡翻看數學的錯題本,門口突然有人找,說是班主任年華要她過去一趟。
辦公室裡,年華坐在辦公桌前,看到餘歲進來後讓她坐到凳子上,然後才遞過來一張成績單,上面羅列了她以往大大小小的考試成績。
年華像是閑聊般,先是和她聊了會兒成績,然後才話鋒一轉,落到了她的私生活上。
“餘歲,老師知道你是個乖孩子,學習又上進,不用我們操太多心,但是也要保持好和同學之間的距離。”
夢澤禁止早戀,哪怕你已經成年,但隻要是在學校裡,這就是不允許的。除非你把感情藏得很好,但顯然餘歲沒有。
“校方這邊收到了匿名舉報信,說你和段郁之間有過于親密的男女關系。”
“所以校方決定取消你這學期獎學金的名額。”
其實年華早先争取過,但因為對方還投來了兩人在一起的照片,有圖有真相他不好多說。
這個結果餘歲其實早就料到了,隻不過是比預期來的更早一些而已。
出了辦公室,才發覺外面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昏昏沉沉下來,風卷着密集的雨點斜射進窗口,濺到臉上,餘歲擡手擦了下,然後低頭往班級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