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報一個項目。”
段郁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挪到餘歲臉上,臉更黑了。
“因為蘇嘉承?”
餘歲搖頭,解釋:“是為了班級榮譽。”
鬼扯的班級榮譽。
段郁雙手抄進褲兜,偏了下頭,鞋尖懶懶地踢走地上的一顆石子。
石子磕磕絆絆崩得老遠,在心底蕩起層層漣漪。
餘歲抿唇,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段郁再次看過來。
視線一寸寸淩過她細長的眉,圓潤的鼻頭,再是飽滿的唇。
喉結滾動一下,段郁開口有點啞,帶着磨人的意味,盯着她的眼:“你喜歡學習好的?”
“啊?”
餘歲愣了下。
“下次我考個校第一怎麼樣。”
少年音調懶懶的,像是在說一件極為輕松的事。
月光悠悠,透過清薄的雲層落到地上,投下一塊塊晃動的光影。
心角某處在被一點點啃噬,餘歲抱緊懷裡的東西,有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清風拂過發燙的耳廓,段郁偏頭咳嗽一聲,别開餘歲的視線:“還剩什麼項目。”
剝離的思緒攏至心口,餘歲按着編輯框在手機屏幕上重新敲下新的一行内容:
“目前還剩男子一千米單人項。”
段郁擡了下眼,沒說報不報,隻懶懶“昂”了聲,然後說:“我送你。”
這會兒已經耽誤了回家的最早一趟公交車,要是等下一趟的話估計得半小時打底,餘歲抿了下唇,最後選擇跟上段郁。
不過沒讓段郁把她送到家,隻讓送到附近的另一處公交站。
段郁沒說什麼,把車靠邊停,最後點了根煙,直到看着餘歲安全上了公交車,才掐了煙轉身往車上走。
在這期間兩人沒說一句話,隻保持着普通同學的關系,克制又疏離。
段郁知道那天的事在心裡翻不了篇,至少在餘歲這裡是這樣。
餘歲對他或許是有那麼點感覺,但并不多,段郁沉眉啟動發動機。
汽車引擎聲在寂靜的夜拖出長長一道痕迹,像是一根筆,将空間劃分成界限分明的兩個闆塊。
車廂内揚聲放着搖滾音樂,鼓聲一拍拍刺激着心髒,段郁手腕搭在方向盤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紅繩上的小木魚在昏黃的路燈下泛着灼熱的光。
段郁閉了下眼。
既然你不願靠近我,那我就走到你的世界裡去。
下一瞬,停在十字路口的邁巴赫打了個急轉彎。
夜色很長,厚重的雲層鋪展開來,撒下一地金光,風徹穿兩側綠蔭如蓋的槐樹,留下陣陣心鈴回響。
出租屋内,破舊的水管再次爆裂。
像是割破的動脈,湍急的水流滋了一臉。
餘歲拖着濕哒哒的衣裳,廢了好半天勁才系了條毛巾上去,暫時壓住這股可怕的力道。
還沒回過神,門外傳來“砰砰”的兩聲劇烈響動,以為是樓下的大媽找上來,餘歲沒多耽誤,連手都沒擦一路跑到門口。
木門被水漬泡得有些發軟,像是綿軟的海綿墊,外面稍加一使力,裡面的人就被彈開。
餘歲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模樣,就被一把摁在地上。
衣擺被往上翻,卷出一側緊緻的腰線。
餘歲躺在地上像是一條靈活的魚,擡手抱住男人的腿,順着爬起來。
男人的傷口似是已經處理過,透過輕薄的布料能看到裡面凸起的一截繃帶。
餘歲咬着牙,一雙眼惡狠狠地盯着男人。
男人冷笑一聲,挽起兩邊的袖子,廢話不多說再次躍向餘歲。
木門因為遭受暴力而顫顫巍巍的在門口打擺,走廊裡的光忽明忽暗地探進來,一路蜿蜒到餘歲的身上。
少女的臉小巧而潔白,一雙眼沉靜而透亮。
餘歲在對方撲過來的時候向後退了一步,男人以為她害怕了,面目猙獰。
在快要倒地的那一瞬,餘歲慌忙扯過手邊的木棍,狠狠敲到男人頭上,男人着了疼伸手去抓餘歲。
餘歲卻像條靈活的魚,絲滑竄過男人的腰身,然後提起旁邊的書包飛快往樓下跑。
身後沉重的腳步聲被一寸寸拖遠。
餘歲背着書包,胸口劇烈起伏着,皲裂的嘴唇幹到發白,頭發亂糟糟糊在臉上,一如那日午夜出逃的女鬼模樣。
可她卻一刻都不敢停。
視線漸漸清晰起來,隻見遠處路燈下,站着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
昏黃的光線勾勒出少年挺闊的脊背和俊秀的眉眼。
餘歲呼吸一滞。
是段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