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在門口按了按車鈴,程磊像隻撒歡的小狗沖出來。下一刻,他的驚呼聲幾乎掀翻屋頂。他一眨不眨盯着竹筐裡的麥乳精,滿是不可置信:“姐!我沒看錯吧!是麥乳精!我們班王二蛋他爹在黑市買了半罐,王二蛋講幾十遍了,說比白糖還金貴!”
說着就要撲過去扒拉竹筐,被聞聲趕來的程母照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沒規矩!先讓你姐夫歇着!”
程磊委屈地縮着脖子,眼睛卻還直勾勾盯着罐子上印的胖娃娃圖案。
耿雲野見狀輕笑一聲,拆開包裝舀出兩勺棕褐色粉末,又兌上滾水,瓷勺攪動間,濃郁的麥芽香氣瞬間彌漫開。
“來,嘗嘗。”他把冒着熱氣的搪瓷缸遞給饞得直搓手的程磊,“喝完再給你買。”
程心嗔怪地瞪他:“半大小子餓死老子,他這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可别慣着他。”
耿雲野慢條斯理放下勺子,目光掃過程磊鼓着腮幫子猛喝的模樣:“小磊正在長身體要多喝,補充營養才能長得高。”
少年含糊不清地應了聲,騰出沾滿奶漬的手給姐夫豎起大拇指,嘴角沾着奶沫就去舔搪瓷缸邊緣,活像偷吃蜂蜜的小熊。
土竈台上騰起的熱氣裹着濃郁的肉香。程父揭開蒸籠,紅燒肉躺在青瓷碗裡,琥珀色的糖色裹着肥瘦相間的肉塊;清蒸鲈魚卧在白瓷盤裡,淋上的滾油讓蔥絲蜷成金色的花,黃酒的醇香混着魚肉的鮮甜直往鼻尖鑽。
案闆還有三盤素菜:炒冬筍、梅幹菜燒土豆、自家腌的醬黃瓜。湯是蘿蔔筒骨湯,奶白的湯汁裡浮着金黃的油花,蘿蔔塊炖得半透明,筷子一戳就碎。
程父給女婿和自己面前斟滿地瓜燒:“王富貴被判了十年,他兒子王建剛的處理結果也下來了。”
耿雲野端起酒碗輕抿一口,差點壓不住眼底轉瞬即逝的寒光。
程磊眼睛瞪得溜圓:“是不是王建剛被槍斃了?昨天我看見王家親戚扛着棺材闆從後山過!”
“何止!”程存志聲音帶着幾分唏噓,“本來王建剛隻被判了十二年,他不服氣鬧着要翻案,結果他前妻帶着孩子跪在法院門口,哭着說當年是被他灌了酒鎖在屋裡...”
程母放下筷子,眼圈發紅:“造孽啊,月子裡就懷上老二,娘家給她的金項鍊都被枕邊人偷了。”
耿雲野的指尖在碗沿輕輕摩挲。上個月他匿名寫了封信寄給王建剛的前妻,對方按照他在信裡的指示讓王建剛得到法律的制裁。
“聽說那些從犯也沒落着好?”程心往耿雲野碗裡添了勺蘿蔔湯。
程磊嘴裡塞着紅燒肉含糊不清地搶答:“張麻子判了五年,老光棍和胡狗娃各三年,他倆沒去參加賣野豬肉!”
程心一點也不同情那幾個人,大隊沒了他們反倒更清靜:“惡有惡報,都是他們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