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璃,蘇若璃——”
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回蕩,語氣中有幾分焦急,又有幾分擔憂,她想細聽,又聽不真切,為了一探究竟,她隻好循着聲音不斷尋找。
她像風一樣,飄過車水馬龍的大街,飛越一幢幢高樓大廈,最後停在一扇白色木門前。
“滴——滴——”
病房内,心率監測器上的線條正在規律的跳動着。
她呆呆的立在病床邊,打量着病床上的女子,女子臉上布滿或紅腫、或翻出血肉的傷口,讓人分辨不出她原本的容貌。
直到她看到床腳病曆單上黑色娟秀的“蘇若璃”三個大字後,一陣刺痛穿過她的大腦,死去的記憶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
她就是蘇若璃,蘇若璃就是她!
“咔嚓。”
她慌張的看看床上,又看看自己,怎麼會有兩個蘇若璃呢?要是讓人發現了可怎麼辦?
還來不及躲藏,門已經打開。
進來的是一位白衣護士和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她的母親阮黎。她迅速低下頭,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默默摳着手指。
一下、一下……
她也不知道摳了多久,直到一道溫柔的聲線響起,她才察覺出異樣。
“阮女士,這是我們給蘇若璃提供的單人病房,您看還滿意嗎?”
白衣護士此時站的位置與她僅有半寸距離,擡着的右手,直直穿過她的身體,彼此都沒察覺到不妥,那邊阮黎的目光正在四處打量,最後才充滿嫌棄的落在病床之上,似乎也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所以,她們都看不到她?
有了這個發現,蘇若璃頓時少了幾分拘謹,伸手試着觸碰了一下白衣護士,柔軟的衣料,觸感無比真實。
“真是的,什麼人啊?自己女兒出車禍這麼久,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忽然出現的聲音吓得她趕忙縮回手,聲音也戛然而止,再次伸手觸碰,聲音繼續響起。
“現在一聽有錢可以拿,馬上就來了,就這樣也配當媽?”
蘇若璃苦笑一聲,知道自己居然能聽到護士的心聲,心裡并無多大波瀾,畢竟與房間裡同時存在兩個自己相比,也不過如此。
她緩緩收回右手,沒有再聽下去的欲望,有些事不用别人的嘴說,她心裡明鏡似的。
她的母親阮黎隻喜歡她弟弟,不喜歡她!
“她都是個植物人了,還浪費錢住單間幹嘛?實在不行,你去跟他們說說,給她換個多人間,價錢也便宜,省下的錢直接轉給我就行。”
說着,阮黎三步并作兩步沖向白衣護士,仿佛慢一秒到手的錢就會飛了一般。
不明所以的蘇若璃本能擡手阻攔,阮黎徑直穿過她的身體,拉起白衣護士的手,她的手指不小心觸摸到對方的發絲。
“殺千刀的賠錢貨,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她讀書,還指望她識幾個字,能多換點彩禮,現在卻……”
蘇若璃急急抽回手,整個人也因為那幾句話險些站不穩,往後退了半步,才穩住身形。
果然,她從來都是如此!
“不好意思,細節方面我們是不能再做更改的,您要是沒有其他異議,就請在這上面簽字吧。”
白衣護士的聲音陡然冷了幾分,明顯是對阮黎的厚顔無恥忍到了極緻。
蘇若璃扭頭掃了幾眼白衣護士手中的資料,麻木的心再次受到沖擊。
那是一份自願捐贈協議,隻要阮黎在上面簽字,她就會成為齊州大學實驗室的研究對象,而她的母親不僅不需要承擔她的任何醫療費用,還能每月領取一千元的補助。
……
病房再次回歸寂靜,蘇若璃坐在床邊,揉着酸澀不已的眼睛,半天擠不出半滴淚水,轉頭才發現,一滴淚沿着床上蘇若璃的眼角悄然滑落。
是誰說植物人無感的?這不,傷心到一定程度,植物人也會流淚。
“别難過,萬一運氣好,遇到蕭老師,還能順手還了玉佩呢。”
她開解着自己,順勢将手搭在躺着的蘇若璃的右手上,那隻手裡正緊緊攥着一塊玉佩。
玉佩是她們學校傳奇人物——蕭京墨的。
27歲的博士生導師,是她們學校萬千少女的夢,而她也是那萬千中的一員。
其實,她認識他,是在他成為博士生導師之前,那年她剛上大一,替室友去上一節她不願去上的專業課,用室友的話說就是:
“一個老頭的課有什麼好上的,要是換成個大帥哥,我一定天天去報道。”
誰知,還真讓她說中,那節課就是蕭京墨替他原來的老師去上的。
而她因為找教室去的晚,隻能坐在他的眼皮底下聽完整節課。
跨專業的課她壓根就聽不懂,除了拼命記筆記,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提問環節,她盡量低頭,還是被他點起來回答問題,可她不會!
“同學,這麼基礎的知識都不會,還是要注意學習方法,下課後,你等我一下,我看看你的筆記。”
那節課下課她沒有等到他,他被追着問問題的女生圍的寸步難行,而她,識趣的離開。
後來,直到大學快畢業了,她也沒有再見過他。
那日,蕭京墨和一群上了年紀的老頭,忽然出現在蘇若璃兼職的餐館,她極力掩飾内心的欣喜,不敢上前打招呼,隻在倒水的間隙偷瞄了他好幾眼,也注意到他手中随意把玩着的玉佩。
那一刻,她腦中忽然閃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兩句詩,用來形容人群中的他再合适不過。
後來,飯局散場,收拾包間的她一眼便認出那塊玉佩,歸還的路上,被突然出現的小轎車撞上,現在想來全身如散架一般疼痛,仿佛再次經曆了一遭。
甩掉腦中恐怖的畫面,她将食指通過虎口慢慢推進,在碰到玉佩的那一秒,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人瞬間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