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也沒點名道姓,顧盼姿原本是不想理的,垂着眸還想着繼續往外走,卻不想頓時所有的下人齊齊跪下,她站立的姿态在一衆婢女中到顯得格格不入。
她有些不情不願地跪下,抿着唇,從始至終愣是沒敢向上首座投去一個眼神。
小皇帝右手捏着筷子,指着她道:“小枝,上前替孤布菜。”
顧盼姿:“......”
顧盼姿:“奴婢遵命。”
走上前的那幾步路,她幾乎将腦中所有看過的宮鬥劇都過了遍,似乎還沒有出現菜布不好就被上位者殺掉的情況,但是...有試菜被毒死的。
想來,她的運氣應該沒那麼差,往好處想,即便是試菜,也能嘗個鮮不是?
她來到小皇帝右手邊,拿起公筷就挑了一塊魚肉,放進一旁的碗碟,細緻地将魚刺挑出來,随後再沾了魚汁,這才神情恭敬地放進小皇帝的碗裡。
此時,所有端盤的婢女們已經陸續退下,膳廳裡就隻剩下三人。
除了她和小皇帝外,另外一人便是講究食不言寝不語,一直未開口說話,但氣場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大反派齊珺。
等小皇帝品嘗魚肉的時候,她這才擡眸瞧了眼齊珺。
他今日身着雪白的圓領長袍,腰間束着同色系錦帶,袖口祥雲紋花樣滾邊,雖坐着,腰背卻挺直,身形如松。
靠近了些,那股幽幽檀香混和的藥草味道便徐徐飄來,檀香味比她上次聞到的更重,幾乎要掩蓋了草藥味。
若他不是王爺,沖他身上這股子檀香味,恐怕更像是佛寺裡禁欲自持的高僧,看破世俗,不入凡塵,隻消一眼,便讓人覺得高處高嶺,不可攀折。
顧盼姿也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餘光無意瞥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搭在碗邊,裡面顆粒飽滿的米粒,他卻隻挑起幾粒,她這廂給小皇帝夾第三塊魚了,餘光才又瞥見他的筷子回到碗中,重複剛剛的動作。
她心中詫異,或許惠惠剛剛說他胃口不佳是這緣由,小皇帝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眼瞧着一碗飯下肚,齊珺的碗裡還剩大半。
他這吃法,不像是挑食,更像是把這當成一項任務。
顧盼姿有些心不在焉地想。
“盛飯!”突然小皇帝不高興地開口,打斷了她的思路。
她接過空碗,規規矩矩地給他盛飯,盛好後又捧着雙手奉上。
她不信奉什麼食不言寝不語,吃飯不說話,苛刻到連碗筷觸碰的聲音都盡量避免,無聲中不免帶着幾分壓抑。
在這種氛圍中,能有小皇帝這般胃口也是奇迹,恐怕大多如同齊珺這般味同嚼蠟,将吃飯當成了任務。
她的思維又不知飄向何處,見齊珺碗中的米粒見了底,竟下意識開口問:“王爺,可需奴婢盛飯?”
頓時,氣氛更加沉了幾分,連小皇帝都咬着筷子,用一種“你可真膽大”的眼神看向她。
她心中頓時一驚,忙跪下道:“奴婢該死,奴婢多言,還請王爺恕罪。”
她剛剛怎麼就鬼迷心竅地開了口,大反派吃的少又與她何幹?他的胃口不好又不是一兩天,她怎麼就因為看他身形削瘦,就存了讓他多吃點的心思?
讓他多吃點如何,她是還嫌後山的屍體不夠多嗎?
顧盼姿跪趴在地上,懊惱地閉了閉眼睛,心中默默将自己作死行為記上一筆,告誡自己不要再犯。
小皇帝見她這般誠惶誠恐,突然間就又不高興了,直接開口道:“皇叔,這小婢女雖然魯莽,但看在她也是真心為你的份上,你就饒過她這回的無心之失吧?”
跪在地上的顧盼姿,聽小皇帝維護的聲音,悄悄松了口氣,也不枉費她剛剛教他解答雞兔同籠問題的方法,還懂得知恩圖報,熊孩子還算是有可取之處。
齊珺沒有正面回答小皇帝的問題,而是對下首的她道:“擡起頭來。”
顧盼姿這才慢慢直起身子,将頭慢慢擡起來,她生得好看,一雙水潤杏眸燦若朝陽,将豔麗無雙的容貌更添了幾分鮮活的動人魄色。
伶仃單薄的身子,烏發安靜垂落至腰後,更加顯得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雪膚紅唇,冰肌玉骨,不安的眼神,着實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之姿。
小皇帝内心的那股不高興往下壓了壓,齊珺卻沒将眼前的美色放在眼裡,而是笑着問:“本王很可怕?”
若不是知道原著情節,單從面相看,他自然是不可怕的,反而生得俊美無俦,安靜的時候慈眉善目,直教人移不開眼睛。
她深吸口氣,回:“王爺不可怕。”
“呵,”他勾了下唇角,笑了,“既然如此,便給本王盛飯吧。”
小皇帝聞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的皇叔。
要知道,他家皇叔靠着湯藥續命,五谷少食,若不是他特地趕來陪着,恐怕他家皇叔連午飯就給省了。
顧盼姿忙不疊從地上起來,又用盤子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指,等确定幹淨後,才緩慢上前捧過齊珺手邊的碗。
齊珺見她擦手的動作沒有說話,隻是眸光深不見底,頗有幾分探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