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涼意忽然從脖頸處傳來,簌簌聲輕而柔。
“阿硯,”
懷中的少女聲音虛弱而飄渺,帶着濃濃的不舍與缱绻,“下雪了……”
謝懷硯擡頭往天上看去,果然開始下雪了。
雪花如鵝毛般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又漸漸消散。
謝懷硯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少女,卻隻能在一片朦胧中看見大片大片的猩紅。
他看不清她的模樣,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隻能聽見她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着最後的話語:“阿硯,待下次初雪來臨之時,我會回來找你……”
謝懷硯猛地驚醒,後背一片濕意。
*
洛城。
初雪如約而至,城内一片銀裝素裹,冰寒凍人。
紅顔樓内則是一片溫暖如春。
其内香氣馥郁,熏得人頭腦發昏。
耳邊傳來女孩們嗚嗚的哭咽聲。
時妤用力地按了按太陽穴,企圖使自己清醒些。
她睜開眼打量四周,這是一間換衣室,屋内鲛紗舞動,無數胭脂水粉随意丢着。外頭嬉笑打鬧、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一群女孩穿着粗布和破舊的衣衫,柔弱無骨地癱坐在她身旁。
時妤動了動,卻使不起一點勁兒,她知道她們都被下了軟骨散。
她幼時喪母,與父親相依為命,然而父親嗜賭如命,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積蓄後還花了她出去做粗活、采草藥掙得的錢。
幾天前,他甚至想要用她來抵押債務。她還沒來得及逃跑時便被父親下了蒙汗藥,昏睡在家中。
時妤醒來時就看見自己身在這樣的地方。
時妤将目光移到門口,卻見房門緊閉,門外光影交錯,依稀可以看出幾個精壯的身影正守在門口。
時妤身旁的少女模樣稚嫩,此時她正紅着眼眶,淚光點點地癱倒在地。時妤微微靠近她,輕聲問:“姑娘,你可知此處是何地啊?”
那個少女被這忽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若非是被下了軟骨散,她此刻必定會驚得跳了起來。
所幸,時妤的雙手還能行動,她在那個少女驚叫出聲前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少女瞪大雙眼看着時妤。
時妤擡起另一隻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等少女微微點頭,她才将捂着少女的嘴巴的手拿掉。
少女偷偷瞄了一眼門口,用很低的聲音回道:“這裡是......洛城。”
洛城?
時妤垂眸沉默了下來。
她的家是在靠近蓮城的一個小鎮裡,離洛城挺遠的,卻不曾想竟被賣到了這般遠的的地方。
時妤還在思索時,房門忽然被猛地推開了,一陣冷風吹來,她忍不住輕輕地哆嗦了一下。
房門卻被立即關上了,隻見一個身着五彩豔麗衣裳的中年女人朝她們走了過來。
她身後跟着一個健壯的大漢。
老鸨踱步而來,一雙細長而狡詐的眼睛不斷地打量着這些女子們。
仿佛在挑選着商品一般。
那大漢聲音粗犷:“怎麼樣?紅娘子,你就說我這次搞來的這些商品如何?”
時妤忍不住皺起了眉,在他們眼中,她們不能被稱為“人”。
老鸨笑語盈盈,卻沒開口,半晌後她忽然在時妤面前停了下來。
下一刻,她伸手挑起了時妤的下巴,盯着時妤的臉看。
時妤鵝蛋臉光滑細嫩,瞳色較淡,宛如琥珀一樣,她唇色稍淺。
她很美,卻是那種毫無攻擊力的美。
會是文客喜歡的模樣。
老鸨想着,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她身後的大漢見她擡起時妤的下巴端詳許久,便知此女必定很合老鸨的意。
他猥瑣的笑着,心中盤算着該如何和紅娘子多要些錢。
“怎麼樣?不賴吧?這個女人可是我大老遠的從蓮城搜來的。”
老鸨心情大好:“老七,你這次的眼光還不錯。”
這樣的讨論叫時妤忍不住蹙了蹙眉,愈發的顯得她眉眼淡然,模樣可人。
可以叫她學些琴棋書畫,培養成一名藝伎。加上這副模樣,書香氣滿滿。侍客幾年後再找個有錢人賣了,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老鸨暗道。
老鸨又看了看其餘的女子,微微點頭,
“倒是還有幾個出挑的。行了,老七,去門口領錢吧。”
說罷,老鸨率先往外走去。
兩人出去後,房門被再次關上。
時妤聞着空氣中淡淡的香氣,心中猜到了幾分。
她大概是被賣到了煙柳之地。
随即,她心中密密麻麻而來的是無盡的恐懼和不安。
入了此地,她還有機會出去麼?
難道唯有被旁人買去當侍妾的命了麼?
時妤不甘心。
又過了一會兒,房門被砰地一聲從外邊被推開,老鸨帶着幾個男子走了進來。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那群女孩們,“她、她、還有她,”老鸨指着時妤和其餘兩個女孩,繼續道,“把她們帶到各自的屋子裡,其餘人先丢入地牢。”
此言一出,女孩們的嗚嗚聲逐漸大了起來,她們瞪大雙眼,眼中盡是對未知的恐懼,淚水滿盈,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