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黑衣人宛如蜂子般朝他們湧來,若是隻有謝懷硯一人,定能輕松應對,可此時多了個時妤,更是個大病未愈的時妤。
時妤隻覺自己全身快要散架了一樣。
有幾道劍氣擦着她的臉頰而過,謝懷硯一手抓着時妤,一手抵抗無數黑衣人,他漸漸的也有些乏力——
既不能好好戰鬥,又不能保護住時妤。
在狂風劍雨裡,謝懷硯沖她道:“時妤,你上來。”
時妤嗆了不少冷氣,感覺自己馬上就昏倒在原地了,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隻是迷茫道:“什、什麼?”
謝懷硯有些不耐煩道:“我背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速度會快些。”
時妤不再猶豫,在黑衣人還沒追上來的時候爬上了謝懷硯的背。
在時妤貼在他後背的時候,謝懷硯的脊背明顯的僵了一下,可随着下一波攻擊的到來,他又恢複如常,繼續戰鬥。
天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雨,沾濕了時妤的衣服、發絲,冷風迎面而來,她凍得瑟瑟發抖。
謝懷硯的脊背很單薄,卻又不失力氣,他背着她在狂風細雨中飛檐走壁,竟也沒有颠簸無比。
不知是否是時妤的錯覺,她竟還覺得有些安穩。
哪怕身後是無數的追兵,身側是無盡的黑暗,她竟在謝懷硯的背上緩緩地睡着了。
當她恢複一絲意識時,已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此刻是何時,她隻能感覺到自己一會兒仿佛置身于火爐之中,一會兒又仿佛身在茫茫冰原中,煎熬至極。
恍惚間一隻冰涼無比的手探上了她的額頭。
而後是一道極輕的歎息聲。
時妤什麼都記不清了,隻是胡亂地抓着那隻冰涼的手不放。
于她而言,此時這隻手就像炎炎夏日裡的冰塊一般,叫人感到十分舒爽。
謝懷硯看着燒得臉頰通紅的少女,又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住的手,努力壓下想要把手抽回的沖動。
然而下一刻,少女卻一下子把他的手拉入懷裡,緊緊地抱着。
一片溫軟頓時襲來,他隻覺得氣血猛地往頭上湧來,他陡然抽回自己的手,匆忙地别開目光。
山洞裡一片黑暗,隻有兩人旁邊的火堆熊熊燃燒着,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四周寂靜無聲,唯餘柴火噼裡啪啦的響着。
謝懷硯臉頰火辣辣的燒着,耳根脖頸已是一片通紅。
仿佛發燒了的不是時妤,而是他。
他心底又忽然升起一股難以言狀的煩躁,一抹劍氣被他陡然往外甩去,片刻後山洞岩壁上出現一陣岩石裂開的聲音,随後石子和塵土簌簌往下落去。
謝懷硯這才恢複了些理智。
他身上沒帶着一點丹藥——畢竟他從來都感知不到痛意。
可時妤此時高燒不退,若不能立刻去尋找郎中怕是會被燒傻了。
謝懷硯忽然又想,燒傻了也好,他就可以順水推舟把她煉制成傀儡。
片刻後,他又搖了搖頭,他垂眸看着時妤。
時妤臉頰紅通通的,身上也在冒着熱氣,想起剛才的溫度,謝懷硯竟開始一點一點湊近時妤——
他撫上了她的手背。
是了。
就是這個溫度。
謝懷硯緩緩合上了雙眸,感受着時妤手背上傳來的溫暖。
那還是再留留吧。
傀儡可是冷冰冰的。
哪有真人溫暖。
謝懷硯微微笑着,有些愉悅地想,等到了她真正不聽話那一天再把她制成傀儡好了。
他平生最讨厭與旁人有肢體接觸。
那些人腐臭又惡心,他們一碰到他,他就想殺了他們。
可是時妤好像不一樣。
他好像一直不排斥觸碰到她。
如今,他竟開始貪戀她的體溫。
謝懷硯猛然睜開了眼,他倏地抽回了手,眼中閃着寒光。
時妤可是給他下了魅術?
他怎麼會生出貪欲?
想着,謝懷硯慢慢地擡起了劍,将劍尖對準時妤,卻又覺得這樣有些不解恨。
他又收回了劍。
而後,他緩慢地伸出手靠近時妤的脖頸。
謝懷硯的手抵在時妤的血脈處,他感受着時妤血脈的搏動,心裡隻覺得無盡的愉悅。
他的心髒也随着時妤血脈搏動的頻率而跳動着。
他嘴角上翹,感到無比的血脈偾張。
她的脖子那麼細,那麼弱,他隻要動一動手,就可以輕易地将其折斷。
就在這時,一雙滾燙無比的手抓住了他的手。
少女微微睜開眼,謝懷硯有些錯愕地和她對上視線。
時妤迷迷糊糊間感到脖子一涼,一陣壓迫感随之而來,她開始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她頓時處于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中。
夢裡她被無數毒蛇追趕着,那些毒蛇無一不在吐着信子,她跑着跑着,樹上忽然掉下了一個東西。
一個冰涼的物什猝然纏上了她的脖子——
時妤瞬間擡手朝自己的脖子處抓去,她漸漸地清醒過來,與謝懷硯四目相對。
時妤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什麼。
謝懷硯要殺了她?
她燒得頭腦發昏,膽子也大了起來,不由得問道:“你、你要殺我?”
謝懷硯對上她澄澈幹淨的雙眸,心裡第一次升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無措來。
但那股無措立刻被他甩在腦後,他嘲諷道:“你給我下了魅術,我還不能殺你麼?”
時妤不解地眨了眨眼。
是她腦子燒壞了還是謝懷硯腦子燒壞了?
“什、什麼?”
謝懷硯驟然掐着時妤的脖子,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時妤,你趁我不備給我下了魅術,我為何不能殺你?”
空氣從時妤口中一點一滴消失,時妤心中慌亂無比,“什麼魅術?我、我不過一介凡人,我哪會什麼魅術?”
謝懷硯眉眼間盡是陰鸷,手下力道為減,“還敢狡辯。時妤,我平素最厭惡别人欺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