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妤忌憚地盯着謝懷硯——她想不通,他為何突然停下腳步?莫非隻是為了跟她說他方才想什麼嗎?
不大可能。
果然,下一刻謝懷硯便繼續開口:“往那邊走,前方沒有路。”
一陣令人作嘔的惡臭味撲鼻而來,時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謝懷硯卻依舊站在她面前,叫她看不見遠處之物。
時妤半信半疑地轉過身去,身後卻忽然傳來紀雲若賤兮兮的聲音:“謝懷硯,這兒怎麼就沒有路了?!你該不會是故意要把小美人引開吧!”
時妤頓住腳步,下意識的要回頭,卻被一個堅硬的物什抵住了肩膀。
謝懷硯淡聲道:“你還是别回頭吧。”
時妤一愣,垂眸便見謝懷硯用劍柄抵着她。
“你倒是真懂得憐香惜玉啊......”
紀雲若的聲音繼續傳來。
“紀雲若,你再敢走一步試試!”
少女嬌俏的聲音随之傳來。
紀雲若讪笑道:“不敢不敢,不知楚大小姐有何吩咐啊?”
“......”
時妤輕聲問:“身後是什麼?”
謝懷硯收回長劍,默然片刻才道:“你可能會,很害怕。”
話音一落,不僅是時妤,連謝懷硯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何時學會照顧别人的感受了?
見時妤沒反應,謝懷硯隻覺一股惱怒自心底升起,卻分不清是在怒自己還是怒時妤?
他冷聲道:“你若是想回頭便回頭吧。”
時妤忽然笑了,她回頭看着謝懷硯,極淡的瞳孔中倒映出謝懷硯的模樣。
她笑意盈盈的模樣叫謝懷硯愈發的羞愧難當,一抹可疑的紅痕自他耳根迅速升起,他繃着臉道:“你笑什麼?”
時妤正色道:“謝懷硯,謝謝你啊。”
謝謝他學着去照顧她的感受。
謝懷硯愣在原地,一抹不知所措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
還從未有人跟他說過“謝謝你”呢。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他的心裡好像被塞滿了棉花似的,軟的一塌糊塗。
他愣愣地問:“謝我什麼?”
他不知道他有什麼值得她感謝的。
他分明什麼都沒做。
時妤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紀雲若的聲音再度傳來,“你們還在那裡做什麼呢?!這兒一片白骨,你們還能眉目傳情?”
下一刻,謝懷硯手中的長劍飛了出去,他的聲音淬了冰般的冷,“别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時妤側過身,往謝懷硯身後看去,隻見劍光所指之處盡是茫茫白骨,白骨面積極大,幾乎蔓延了大片岸邊,隻是他們所站之處十分狹窄,故而時妤被謝懷硯擋住後沒能看見一絲一毫。
她終于知道為何謝懷硯說“你還是别回頭吧”,離得近些的白骨甚至還帶着些許腐肉,密密麻麻的蛆蟲爬在那些腐爛的屍體上,時妤隻覺胃中翻湧不止,差點嘔吐出來。
遠處的紀雲若連連幾招才堪堪躲過謝懷硯的長劍,他臉色微微蒼白,卻依舊吊兒郎當地說着笑:“謝懷硯,不是說要殺我麼?你就這點——啊?!”
楚予婼實在聽不下去,一把抓住紀雲若的耳朵,将他差點提了起來。
“痛痛痛!楚大小姐,饒了我吧......”
說來也是奇怪,紀雲若分明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怎麼在楚予婼面前卻膽小如鼠?
紀雲若連連求饒,楚予婼卻對着謝懷硯認真道:“與其自相殘殺,不如我們先一起想辦法出去吧。”
時妤贊同地點了點頭,她卻不敢再看一眼那些屍體。
謝懷硯也沒應聲,隻是收回了劍。
有些白骨年月已久,隻剩下一些殘骨,有些卻是不久前的屍體——說明這裡一直都有人來來往往。
時妤回想着方才看見的景象,暗自思付着。
謝懷硯看着紀雲若,冷冷道:“這兒是哪,你總該知道吧?”
時妤也看向紀雲若,他們掉下去前,他說了句“别追了,再追下去咱們都得葬身于此!”,那他必定是知道這裡的。
“不說是吧?”
謝懷硯聲音方才在時妤耳邊落下,人卻已不見了。
隻見他身似鬼魅,不過片刻便至紀雲若身側,在楚予婼還未來得及動手前,謝懷硯手中長劍便已抵在了紀雲若脖間。
“你——”
楚予婼驚訝出聲,謝懷硯嘴角微揚,聲音又恢複了從前的溫和,“楚予婼,我誰也不信——尤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