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妤睜開眼時便見謝懷硯正一臉擔憂地看着她,而他手中則正牽着她的手,不遠處,陸昀安跪倒在地,見她看過來,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時妤疑惑問:“陸公子,你怎麼受傷了?”
其餘人都沒怎麼受傷啊。
“我無礙,倒是你,時姑娘,你可好些了?”
陸昀安說着要起身走近時妤。
謝懷硯眼神冷漠。
還在他懷中呢,就關心别人?
時妤頓時隻覺周身氣壓低了幾度,她以為是因為謝懷硯讨厭肢體接觸,于是她趕忙從謝懷硯手中抽回了手,她掙紮了一下,要離開謝懷硯懷中。
謝懷硯冷冷地盯着陸昀安,嘴角微微上揚,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
好啊,一見到陸昀安就要和他劃開界限。
陸昀安真是他們之間的障礙。
想着,謝懷硯把時妤的手握得更緊了。
她不能離開他。
她的身旁永遠隻能是他。
時妤捉摸不透謝懷硯的想法,她手腕在萬魔淵時就被紅繩勒出了一圈傷痕,又在懸崖上被石頭磨破了皮,此時被謝懷硯拽着更是疼痛萬分。
她下意識地痛呼出聲,“謝懷硯,疼。”
謝懷硯陡然回過神來,隻見時妤疼得皺起了眉,他心中閃過一絲自責,剛要放開時妤,便見陸昀安湊了上來。
“時姑娘,你的手腕——我給你找藥!”
陸昀安開始翻找着金瘡藥,謝懷硯又握回了時妤的手,這次他隻是松松地握着,不敢再傷了她。
“找到了,時姑娘,我來給你上藥......”
陸昀安說着,要去拉過時妤的手。
時妤還在謝懷硯懷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動了動,輕聲道:“謝、謝懷硯,你先放開我。”
謝懷硯臉色陰沉了下來,他冷聲道:“你就這麼喜歡陸昀安?”
時妤愣在原地,“你、你說什麼?”
“什麼喜歡——”
時妤還沒說完,陸昀安就從另一邊拉住了她的手,溫聲道:“時姑娘,我先給你上藥。”
謝懷硯忽然伸手搶過了陸昀安手中的金瘡藥,他不知何時又恢複了那副溫和如水的模樣:“那就多謝陸公子了。”
陸昀安剛要搶回來,時妤就轉過了頭看着他認真道:“多謝陸公子。”
陸昀安微笑:“無妨、無妨。”
時妤見謝懷硯不肯放開她也就放棄掙紮了。
謝懷硯垂眸認真地為她擦藥,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叫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手指很長,根根指節分明,她看着他的靈活的手指勾着金瘡藥細細而又及其溫柔地為她擦藥。
腕間一陣清涼傳來,叫時妤分不清是謝懷硯的體溫還是金瘡藥的溫度。
謝懷硯擦得很慢,也很細緻,他微微用力按到了時妤的傷口,時妤輕輕地吸了口氣,他立刻擡眸盯着她,他極黑的瞳孔裡盛滿了她一人,手下卻還在按壓着,他一邊動着,一邊溫聲問:“疼嗎?”
時妤别開了眼,臉頰微微發燙,“不、不疼......”
甚至有點兒癢。
等擦好了藥,陸昀安在找機會再次湊上來,卻被謝懷硯瞪了幾眼。
兩人在時妤看不到的角度幼稚地相互瞪眼。
直至慕鶴眠怒道:“你們做什麼呢?!為何還不想辦法解開這個破陣法?!”
聞言,正在給她渡靈力的崔垢頓了頓。
謝懷硯懶洋洋道:“殿下急着去投胎?”
陸昀安柔聲道:“殿下不妨先等會。”
崔垢在慕鶴眠發怒前輕聲道:“現在出去,我們也打不過他們。”
水家那麼多修士圍在法陣外面,他們自己出去都夠嗆,何況這兒還有從未修行過的時妤和修為極低的慕鶴眠。
慕鶴眠冷笑道:“再等一會就打得過他們了?”
崔垢:“......”
時妤瞥了一眼正安安靜靜閉眼打坐的蘇以容,輕聲道:“他倒是沉得住氣。”
謝懷硯聞言輕笑道:“自然得沉得住氣。”
時妤朝水家修士中看了幾眼,看見了紀雲若,卻沒見到楚予婼的身影,她不禁疑惑道:“楚小姐呢?”
謝懷硯眼皮輕撩:“你管她做什麼?”
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無名火來,她怎麼誰都要管?她心中的人就這麼多嗎?
時妤沒注意到謝懷硯的不開心,如實道:“我可以看出,楚小姐此人至純至真,應當是個好人。”
謝懷硯冷笑不止:“你倒是挺會誇她,可惜她是個蠢人。”
要不然怎麼會看得上紀雲若那種人。
謝懷硯瞥了一眼時妤,輕聲道:“用不着你擔心,她應當是出來了的。”
說着,他頗有意味地盯着法陣外的紀雲若,時妤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大概有了數。
就在這時,時妤身側坐着的陸昀安直抽了口冷氣,時妤回頭,便見他半邊肩膀都被染上了血色,她驚呼道:“陸公子,你得快些止血!”
陸昀安朝時妤感激一笑:“多謝時姑娘。”
說着,他開始給自己拿藥,卻因為隻有一隻手而力不足,時妤見狀朝謝懷硯懷中起身,從謝懷硯手中拿過金瘡藥。
“陸公子,你别動,我給你上藥。”
時妤隻顧着陸昀安的傷勢,完全沒看見身後沉下臉的謝懷硯。
陸昀安面色微微泛紅,溫聲道:“那便麻煩時姑娘了。”
說着,他背過身就要解開腰帶,謝懷硯卻長腿一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陸昀安的手。
“還是我來吧。”
謝懷硯嘴角微揚。
陸昀安擡眸,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即将撞出火花來。
謝懷硯微笑:你裝什麼柔弱,連藥都不會自己上麼?
陸昀安咬牙切齒:你急什麼?非要阻礙我和時姑娘的接觸。
時妤看兩人沒動,不解道:“謝懷硯,你能擦麼?不然我來——”
謝懷硯陡然打斷了她:“我來。”
“......”
眼見着太陽漸漸西斜,六合之間被籠罩上一層淡金色,朦朦胧胧的,别有一番風味。
法陣已縮得很小,幾乎快隻有一人高了。
“什麼時候才好啊?”
慕鶴眠難受地哀嚎着。
法陣外的水家修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靈力波動,謝懷硯輕聲道:“就是現在了。”
他話音方落,林鹫的聲音遠遠傳來:“公子!”
蘇以容陡然睜開眼,“崔垢,破陣。”
“喏。”
而後便見無數靈力驟然炸開,法陣開始劇烈晃動,在厮殺聲、驚慌聲以及結界破碎的聲音落入耳邊前,時妤的耳中先傳入了謝懷硯一如既往的囑咐聲:“跟緊我。”
下一刻,時妤指尖便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
謝懷硯已經牽住了她。
察覺到時妤的困惑,謝懷硯若無其事道:“怕你丢了。”
無數靈力和劍光在時妤跟前炸開,謝懷硯牽着她一路出去,周圍是數不勝數的屍體和鮮血。
時妤顫抖着嘴唇,另一隻手始終握着袖箭。
這一路看着很長,但轉眼就走到了盡頭。
時妤一路上都迷迷糊糊的,她隻記得最後一刻,一隻靈箭忽然從謝懷硯後方而來,她要側身為他擋住,卻被謝懷硯扯到了懷中——
靈箭穿透謝懷硯的胸口,鮮血汩汩而出,瞬間把謝懷硯的白衣染得一片血紅。
“謝、謝懷硯——”
謝懷硯幾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時妤身上,他看着時妤驚慌的模樣,想開口安慰她,可一開口嘴角就溢出了鮮血。
在倒下前的最後一刻,他感到了徹骨的痛。
可他不是沒了痛覺了麼?為何還會痛?
還有,時妤能不能别哭啊......
吵得他心煩意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