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苒隻是看了一眼,但沒說話,冷淡的收回目光,趙悲雪璀璨的目光又暗淡下來,繼續亦步亦趨的粘着梁苒。
梁苒有些子無奈,在心底裡暗暗的翻了一個白眼兒,這個趙悲雪怎麼和上輩子有些不同?還是說,年紀輕輕的趙悲雪本就如此?
“君上。”晉王梁溪終于走過來,拱手作禮:“拜見君上。”
“大皇兄不必多禮。”梁苒今日特意将梁溪叫過來,并沒有在紫宸殿接待,而是來到長歡湖邊,依風賞景。
“馬上便要初春了。”梁苒輕聲開口,嗓音中帶着絲絲感歎:“大皇兄可還記得?咱們年少那會子,每年初春,二哥就會帶着寡人到湖邊投石子,拔柳根兒,鬧得一身水淋淋回去,渾似落湯雞,大皇兄你見了,必然會逮着二哥一頓好訓,然後耐心都給寡人擦拭,生怕寡人害了寒疾。”
晉王梁溪的眼神輕輕波動了一記,仿佛大海之中的漣漪,拱手說:“臣記得。”
梁苒歎息:“當年……多好啊。”
他回過神來,憶往昔的開場白終于說罷了,轉入正題:“寡人這次叫大皇兄前來,其實是想要問一問大皇兄的意思,不知大皇兄願不願意,以大行人的身份,出上京城,親自迎接菰澤國二十萬精兵。”
晉王梁溪霍然擡起頭來,震驚的看向梁苒。
梁溪一步之遙,錯失了大梁天子的寶座,為此一直耿耿于懷,羣臣都知曉,晉王雖不是大宗伯一派,但也絕對不是梁苒的擁護者,而如今,梁苒竟要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
難道……梁溪心頭顫抖,他就不怕我擁兵自重麼?
梁苒眉眼嫣然的看着他,微笑說:“大皇兄,你可願為寡人扈行?”
大梁沿用周制,大行人是出使的最高外交官,雖隻是臨時的官職,出使之後便會撤掉,但被賦予了至高無上的權威,乃是每個鴻胪夢寐以求的官職。
但梁苒的重點,在于“扈行”二字。扈行的意思是保護天子出行。
梁溪驚訝的說:“君上您要親自迎接菰澤精銳?”
無錯,梁苒冊封梁溪為大行人不假,但他并不是要讓梁溪獨自接應二十萬大軍,而是打算親自上陣,讓梁溪在一側保護自己。
這二十萬大軍,是梁苒扳倒大宗伯的依仗,所以梁苒必定要牢牢的握在手中。然這一路的艱險,梁苒已然提前預料到了,大宗伯必然不可能心甘情願将二十萬大軍拱手讓人,少不得使出什麼小絆子。
除此之外,還有北趙。菰澤國象征着最高的冶金技術,還有最高的司空技術,二十萬配備精良,一旦成功會師,絕對令大梁如虎添翼,北趙如何能甘心?
因而這一路除了大宗伯之外,定少不得北趙的手段,梁苒必須拉攏一個同盟來幫助自己,那麼這個同盟,便是眼前的晉王梁溪。
梁苒深知大皇兄的為人,他雖不甘錯失皇位,可偏偏大皇兄的道德底線太高,卑劣之事、危害大梁之事,都是他絕不會做的。
有人戲說倘若不想你的另一半出軌,其實不必找一個多愛你的人,而是找一個道德底線極高之人,如此一來便算情感消磨,他也會堅守底線絕不越軌。
朝政在很多方面猶如情愛一般,排他,且需要堅守底線。
梁溪深深蹙眉:“這太危險了君上!”
“所以……”梁苒打斷了他的話頭:“寡人才需要大皇兄,助寡人一臂之力。大皇兄你可願意,幫助寡人接應二十萬大軍,讓我大梁的國力,更上一層樓!”
梁溪抿了抿嘴唇,薄薄的唇瓣略微有些幹澀,他思慮了一瞬,嗓音頓了頓,沙啞的說:“臣,願意。”
甚好,便算不是為了寡人,梁溪也會為了大梁,與寡人結盟。
呼——一陣狂風吹過,撲簌簌的撕扯着梁苒雪白的披風。
梁溪順手為梁苒攏了攏披風,或許這是兒時留下來的習慣,他愣了一下,趕忙說:“臣僭越失禮,請君上責罰。”
梁苒笑說:“寡人這披風,總也系不好,能不能勞煩大皇兄幫忙?”
梁溪看着梁苒單薄肩頭上松松垮垮的披風,一時間又想到了很多兒時的光景,忍不住慢慢擡起手來,将披風仔細系好。
一道狠戾的視線從側面紮過來,千刀萬剮着梁溪的手背,令人無法忽視,梁溪側頭一看,對上了趙悲雪毫不掩飾,如刀似劍的鋒芒目光。
梁溪皺眉,壓低了聲音說:“這趙皇子畢竟是北趙來的質子,君上一直放在身邊,恐怕……”
梁苒無所謂的說:“大皇兄不必擔心,寡人自有打算。”
梁苒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梁溪便沒有多說,拱手說:“君上囑托,臣萬死不辭,天氣寒涼,君上還是入紫宸殿歇息罷,臣也告退了。”
梁苒點點頭,眼看着梁溪離開的背影,突然沉下唇角,沒有側頭,卻說:“你做什麼老瞪晉王。”
沒錯,趙悲雪方才在一側,雖一直沒有說話,卻狠狠瞪着梁溪,幾乎要把梁溪瞪穿。
趙悲雪回答的理直氣壯:“他摸你。”
那是在給寡人整理披風。
趙悲雪暗淡的眼神劃過一絲絲委屈,沙啞的說:“君上……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惹得你不歡心了?”
梁苒:“……”錯在你太貼心,沒有讓寡人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