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樾配合,溫催玉的講學就順利了許多。
轉眼到了午時用膳的時辰。
往日,因為這課上得敷衍,所以借着午膳也就順勢下課,少帝回他的定風殿,太傅出宮回府,師生和睦。
今天,定風殿值守的宮人蔡慶一如往常過來,走到門外,正準備朝裡通禀,就被裡面的情景驚得一愣——溫太傅和陛下居然相鄰而坐,瞧着很是上和下睦。
陛下居然在認真聽溫太傅講學!
蔡慶吓了一跳,一時都不敢出聲驚擾,生怕打攪了這畫面,讓少帝衛樾心氣不順、找他撒火。
不過,方向緣故,溫催玉餘光裡已經瞥到了門口來了人。
他講完當前這句後,停下來,看了過去。
衛樾聽他停了,有點意猶未盡,所以看向門外蔡慶的目光也就不太舒坦。
“你來幹什麼?”衛樾冷聲問。
他這對旁人沒有變化的語氣,讓溫催玉有點無奈。
但轉念一想,反正目前還得韬光養晦着,衛樾這脾氣慢慢改,來得及。改快了還怕他之後裝不像,招來莊王忌憚呢。
蔡慶被衛樾的語氣吓得一抖,連忙在門外跪下:“陛下,到午膳時辰了。您今日還是回定風殿用膳嗎?”
好好的按往日規矩前來通禀午膳,結果被忘了時辰的少帝吓唬了一頓,蔡慶也是無妄之災。
奈何衛樾不是樂于反思的性子,還是理直氣壯覺得是蔡慶沒眼色、打擾了他聽課。
“不吃,滾。”衛樾不滿地回答,然後看向溫催玉,語氣不自覺乖順許多,“繼續授課吧,朕聽着呢。”
溫催玉:“……陛下,您不吃,臣得吃。”
衛樾蹙起眉,那眼神好像在說“吃飯重要還是給朕講學重要?你居然要吃飯、居然吃得下飯!”。
溫催玉好脾氣地看着他。
衛樾抿了下唇:“好吧,身體弱就是麻煩,一頓不吃都不行,難養得很……蔡慶,把午膳送到這裡來,朕和溫太傅一起用。”
溫催玉還沒來得及開口,殿門口的蔡慶就如逢大赦一般連忙道:“是,奴才這便去辦。”
然後匆匆爬起身,跑走了。
溫催玉無奈,對衛樾道:“陛下,臣本是想說,不如今日的課就到這裡,陛下回定風殿用膳,臣也出宮回府去。”
聞言,衛樾的臉色明顯不高興起來,他盯着溫催玉,用平鋪直叙的語氣說道:“你就這麼急着走。”
“陛下這脾氣可真是說來就來。”溫催玉輕笑,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喉嚨,“陛下,臣已連續說了近一個時辰的話,嗓子實在是受不了了。”
衛樾愣了下,然後語氣服軟下來:“那……待會兒用膳的時候,你不是就能休息了嗎,午後再繼續授課也不行嗎?”
溫催玉見他又乖了,言語間也很是好學,不由得欣慰地擡起手,摸了摸衛樾的頭。
衛樾抿住唇。
“陛下,臣今日準備不足,實則還沒想好要怎麼給陛下安排每日的課程、每段時日的授課目标,又要如何協調講學時的步驟,讓陛下有聽課的時間、也有吸納和融會貫通的時間,還要臣的身體能承受得住,不至于因為臣而耽誤陛下課業。”
溫催玉慢條斯理地解釋:“這些都是需要臣好生思索、規劃籌謀的。所以臣才想,今日授課就到這裡,臣用下午的時間把方才說的這些都盤算好,明日起便是陛下不樂意,臣也不會放陛下午間便下課了。”
衛樾本以為,溫催玉說要走,是因為不想給他上太久的課、整日都面對他。
畢竟他确實不好相處,溫催玉就算再誠心投效他、面對他時樂意好脾氣地哄着,但肯定也是不想整日都耗神在他身上的。
但沒想到,溫催玉隻是為了從明日起,可以更好的給他授課講學……
衛樾看着溫催玉剛放下的手,回想着方才這手放在他頭頂輕柔撫摸的感覺,無端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哦……那行吧。”衛樾輕咳了聲,“那你走吧,明日再來。”
溫催玉看着這别扭小孩,笑道:“可陛下方才不是已經說了,要人把午膳送到這裡來,和臣一起用膳嗎?臣若是現在走了,讓陛下的金口玉言往哪兒擱。所以,臣留下,陪陛下一同用了午膳再走,可好?”
衛樾唇角上揚了下,又馬上若無其事地壓下來,端着面無表情說:“随你。”
溫催玉沒說話,但扶着書案慢慢站起了身。
見狀,衛樾一怔,然後下意識蹙眉——什麼意思?溫催玉覺得他态度不好、顯得勉強,所以又不打算留下一起用膳了?這人怎麼這般善變!
溫催玉坐久了覺得身子僵硬,所以正好趁現在午膳還沒送過來,起身走動走動。
他順道開始給衛樾布置今天的課後作業:“對了,陛下,溫故而知新,正好今日剩下的時間還多,陛下午膳過後,把方才臣講授過的那些内容都自行再抄寫複習三遍,并背誦下來,臣明日一早檢查,好嗎?”
衛樾聽着溫催玉的話,明白過來他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不由得松了口氣。
但随即,衛樾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
溫催玉留不留下用膳,有什麼大不了的?有什麼可緊張在意的!
于是,衛樾心裡别扭,嘴上故意道:“朕若是不想背書,不願做這課業呢?你又不在宮裡盯着朕,還管得了朕做不做?”
“陛下這意思,是說您此前答應的會好好配合臣上課,僅限臣看着您的時候?”溫催玉說着,輕輕挑了下眉。
看到溫催玉鮮活的表情,衛樾恍惚了下,又低下頭嘀咕:“你沒看着的時候,朕還要聽你的話,那朕成什麼了……”
他聲音小,溫催玉沒聽清,便走近了兩步:“陛下說什麼?”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之前坐得太久,又一直在費神講學,溫催玉說着突然目眩了下,腳下不慎,接着就撞在了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