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在晨光中緩慢舞動。陳昭雪坐在工作台前,手指輕輕敲打着那本基因鎖筆記本。她的臨時普通義眼掃描着牆上投影的數據流,這些都是昨晚量子事件的殘留信息。
窗外,新星城的天空依然帶着細微的裂痕,像一面即将碎裂的鏡子。2030年的雨已經停了,但空氣中還彌漫着一種異常的濕度,仿佛時間本身也在滲出液體。
"量子糾纏度:67%,引力波穩定度指标:正常範圍内。"機械合成的聲音從她的頸環傳出,"義眼系統穩定性:87%。"
陳昭雪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普通義眼帶來的視覺分辨率遠低于她習慣的量子義眼,這讓她感到一絲煩躁。但保險櫃裡的量子義眼仍然過熱,表面流淌着微弱的紅光,像一顆不安的心髒。
"就再休息一會兒吧,"她對着玻璃櫃裡的量子義眼輕聲說,語氣中帶着一絲少女特有的嬌嗔,随即又因自己的行為感到臉頰發熱,"我在跟一個機械零件說話,真是瘋了。"
她轉向基因鎖筆記本,指尖輕觸着那些被紫外線顯現出來的熒光文字。母親的筆迹優雅而堅定,與記憶中那個穿着白大褂、總是微笑的女人完全吻合。
"當三色虹膜映出倒懸之樹,時間将不再是單向的河。"她低聲念出這句話,眉頭微皺,"媽媽,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
實驗室的通風系統突然發出一聲金屬疲勞的呻吟。陳昭雪警覺地擡頭,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脈沖防身器。但随即她放松下來,意識到這隻是老舊設備的正常噪音。
她走向保險櫃,盯着裡面的量子義眼。盡管醫療頸環警告她義眼需要更長時間冷卻,但内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時間正在流逝。
"風險評估?"她對着頸環詢問。
"量子義眼再次連接可能導緻:時間幻象加劇、神經系統過載、量子糾纏度突破臨界點。"頸環的合成女聲平靜地回答,"建議等待至少6小時後再嘗試連接。"
陳昭雪咬了咬下唇,手指在工作台上輕輕敲擊。她不是一個魯莽的人,作為一名訓練有素的科學家,她深知風險評估的重要性。但昨晚的事件——三色虹膜的出現,母親筆記中的預言,還有那個倒懸之樹的符号——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時間線正在發生變動。
"我就看一眼,"她自言自語,"隻需要确認一件事。"
她戴上防護手套,小心翼翼地從保險櫃中取出量子義眼。它比昨晚輕了一些,似乎失去了部分能量,但表面的藍光依然穩定閃爍。
"頸環,準備緊急隔離程序。"她命令道,聲音中帶着不容質疑的堅定,"如果量子糾纏度超過90%,立即啟動。"
"程序就緒。"頸環回應。
陳昭雪深吸一口氣,摘下普通義眼,迅速将量子義眼插入眼眶。一瞬間,冰冷的金屬與神經末梢接觸,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随後是熟悉的輕微刺痛,義眼開始與她的神經系統同步。
世界突然變得截然不同。高分辨率的視覺信息如洪水般湧入,她能看到空氣中每一粒塵埃的軌迹,能分辨出牆壁微小裂縫中的納米結構。但更重要的是,她能感知到時間的漣漪——那些細微的扭曲和波動,像是水面上的漣漪,在現實的表面蕩漾。
"時空擾動檢測開始,"量子義眼的内置系統啟動,"掃描範圍:20米半徑。"
陳昭雪緩慢轉動頭部,讓義眼掃描整個實驗室。一切看起來很正常,沒有昨晚那種劇烈的時間震動。
就在她準備結束掃描時,角落裡的一個異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一個幾乎不可見的藍色光點,像是懸浮在空氣中的水滴。
"放大。"她命令道。
義眼的焦距調整,光點逐漸清晰。那不是水滴,而是一個微型的量子漣漪——時間線中的一個小小裂縫。
陳昭雪小心翼翼地靠近,伸出手想要觸碰它,卻在最後一刻停住。母親的警告言猶在耳:每個觀測者都是自己的掘墓人。直接接觸時間漣漪可能導緻不可預測的後果。
她取出一個納米探測器,輕輕推向那個藍色光點。當探測器接觸到光點的瞬間,一股能量波動穿過實驗室,輕微得幾乎察覺不到,但足以讓陳昭雪的量子義眼捕捉到。
光點突然膨脹,形成一個拳頭大小的藍色球體。球體内部,模糊的影像開始成形。
"記錄開始。"陳昭雪低聲說,量子義眼的記錄功能啟動。
球體中的影像逐漸清晰:那是台城醫院的一個房間,白色的牆壁,精密的醫療設備,明亮的燈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背對着鏡頭,他的動作急促而緊張。
"蔺夕陽。"陳昭雪認出了那個身影,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影像中的蔺夕陽轉過身,他的臉上帶着焦慮和決心的混合表情。他手中拿着一個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數據盤,嘴唇在動,但沒有聲音傳出。
"提取聲音。"陳昭雪命令道。
量子義眼開始處理聲音數據,但隻能捕捉到斷斷續續的詞語:
"...不得不這麼做...銀橋...預言者...深尋者...必須找到她..."
陳昭雪皺起眉頭。"她"是誰?母親?還是其他人?
影像突然變得不穩定,藍色球體開始劇烈閃爍。一連串數據在陳昭雪的視野中滾動:
【時間節點:2025年4月16日】 【位置:台城醫院地下四層】 【量子擾動:74%】 【警告:檢測到子節點形成】
子節點?陳昭雪的腦海中閃過昨晚那個模糊的人形投影——那個在雙螺旋中心向她招手的藍色身影。
就在這時,藍色球體猛然收縮,然後以爆炸的方式擴散開來。一股無形的沖擊波将陳昭雪推得後退幾步,她的背撞在工作台上,痛得她倒吸一口氣。
球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息投影,它占據了整個實驗室的中央空間。投影中,2030年的銀橋抗議場景栩栩如生地展現出來:人群高舉橫幅,怒吼着反對神經改造的口号;防暴裝甲車推進,催淚瓦斯在雨中形成詭異的霧氣;前線的抗議者們戴着簡易防毒面具,頑強地抵抗着。
陳昭雪屏住呼吸,眼睛緊盯着畫面。她在尋找那個與母親長相相似的女人,那個昨晚在影像中看到的年輕版林琳。
然後她看到了——在人群的邊緣,一個年輕女人高舉着電子橫幅,她的臉與林琳二十歲時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她的頸間閃爍着銀光——那是鸢尾花吊墜,與陳昭雪現在戴的完全相同。
"這不可能..."陳昭雪喃喃自語,伸手想要觸碰全息影像,"媽媽從來沒說過她參加過銀橋抗議。"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穿過影像的瞬間,全息投影突然變形,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拉扯着。畫面扭曲,顔色變得失真,然後重組成一個全新的場景:
深夜的實驗室,燈光昏暗。林琳站在一台複雜的設備前,她比陳昭雪記憶中的樣子年輕許多,但眼神中的堅定和智慧是如此熟悉。她對面站着一個男人,背影看起來像極了蔺夕陽,但穿着更加現代化的服裝。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林琳的聲音清晰可聞,帶着一絲焦慮,"每次時間跳躍都會造成不可預測的後果。"
男人的回答被幹擾所覆蓋,隻能聽到幾個破碎的詞語:"...必須嘗試...深尋者...預言...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