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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盡是洛陽人舊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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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來說去,說這麼多,最後也不願意說下去了,下了定語,“這般情形,鎮北軍的事情,便非但不能露出真相,咱們自己還要死死潑在秦國公的身上,讓太子和李成英以為我不知道此事,再讓陛下引着李成英去發現秦後的計謀……”

他道:“如此一來,我又親自扶持太子上了皇位,我會慢慢順着他,讓他知道我對他忠心耿耿,從前萬般誤會,都是秦家的錯……都是李成英的錯,等我穩住朝堂,完成夙願,可以殺李成英的時候,我自然會殺了他。”

虞逢林就知道他的意思了。他張了張嘴,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半晌,他終于開口問:“父親有想過取而代之嗎?”

虞國公堅定搖頭,“我不會背叛陛下。”

他不在乎太子是不是要殺他。讓太子産生這般的念頭,那是他的失誤。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認栽,就要用最大的價值去利用,至于其他的……他隻想死的時候,看見他和陛下期待的盛世。

此時已經臨近正午,虞國公臉上的鮮血已經結成了痂,血痂搖搖欲墜,卻又緊緊貼在皮上,讓他看起來是個碎痂湊在一起的人:“逢林,我雖然有兵在洛陽,可李家和許家也有兵在西南和蘇杭。”

“我能殺盡世家子,可還不能對同盟的寒門也舉起屠刀。”

“……我身邊,并沒有太多人可以用。世家知曉我們的意圖,冷眼旁觀,像是看跳梁小醜一般看着我們自相殘殺,可我偏要讓他們知道,就算是沒有他們,天下也不會大亂,也會有人才出來為民做事!”

他神情悲涼,“你以死入局,想殺秦國公,陛下又何嘗不是呢?他這樣被殺,我的屠刀就有了嗜血的緣由,能帶着它殺到洛陽城每一家看戲的人府裡。”

虞國公定定道:“我将屠盡他們的首級,我倒是要看看,他們還怎麼看戲。”

虞逢林一直跟着打仗,于戰場上,他能以少勝多,少有敗仗,但這般的朝堂詭谲,他卻生疏得很。

他第一次接觸這些,就付出了所有的代價。

他不禁苦笑起來,也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所以阿父不敢留我活着,怕我會不顧一切去殺太子和李成英,壞了你的大事,所以阿父跟我說,實在活不下去,便以死入局,以最快的速度殺死秦國公,免得陛下後悔……所以,父親覺得我這般帶着解脫去死也挺好是麼?”

虞逢林想要高聲質問,卻又怕門外的阿母聽見着急,不得不壓抑住聲音,用手死死撐在輪椅的扶手上,哀聲問:“阿父,如今阿母救下我,告訴我真相,你是不是覺得,阿母錯了?”

虞國公歎息一聲,“逢林,你這個性子,生錯了時候。”

他臉上一塊血痂終于掉在地上,他也不在意,伸出腳一把碾碎:“你從雲州戰場回來,本是沒事的,身上并不痛,可自從知道是秦國公下的手,你就開始有了幻痛——你覺得是戰士死于戰場沒事,但死于陰謀詭計卻不行,你覺得是你害死了他們,所以一直心愧難安。”

“可是逢林,天下并不是有一腔熱血為國為民就可以的,我從前不知道這個道理,犧牲了你。如今我知道了,卻無力改變,也要順着這個規則去。”

他看着小兒子道,“你這般心性,與我大不相同,太過于較真……與其沒有希望地熬着,一直忍受剜骨刀刺之痛,不若沒有遺憾的逝去。”

虞國公疲憊不堪,閉上了眼睛:“我看見你痛成那樣,我也于心不忍。可你阿母,還是想要你恨着活下去……我不讓她查,她偏要查……”

虞逢林就苦笑起來,打斷他道:“阿父——在阿父的眼裡,你和姑父的天下是天下,可是在我的眼裡,被無辜屠殺的雲州百姓和三千鎮北軍的命,也是命啊……”

他說到這裡,聲音不覺大了幾分,“父親,難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嗎!他們馬上就要見到黎明了——他們沒有死在戰場,卻死在了荒唐的奪嫡之中——”

虞逢林突然渾身刺痛,一度說不出話來,隻能咬緊牙關,用盡力氣再次質問道:“阿父,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

虞舍之聞言,悲從心起,一把舉起手裡的劍狠狠摔在桌子上:“我來告訴你,他們的命什麼時候才算命吧!是當這把劍鑄成牛犁耕于泥土,是當燒焦的泥土重新長出嫩芽,是這些嫩芽下長滿了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而不是堆滿了白骨!”

他也大聲質問道:“命?我叩問于天,讓天下太平,讓百姓安樂,可天答應嗎?”

虞逢林被他吼得耳朵嗡鳴起來,卻依舊強撐着擡頭看過去:“可是父親,命的意思,并不是叩問于天,而是叩首于君。”

“向天低頭,那叫祭,向地低頭,便叫跪,隻有向人低頭,跪下來叩首,那才叫命。我叩首于父親,他們叩首于我——”

他定定看向虞國公的眼睛,“鎮北軍三千士兵,雲州邊城數千百姓,他們一直跪的不是天,信的也不是天,而是他們的君主。”

為儲君者,卻沒有戴好頂上的頭鍪,沒有為叩問者遮起一片天,所以當他們跪下來的時候,這條命,便不是他們自己的了。

“因此,太子舉起屠刀,阿父掩藏血迹……将一個為了一己私欲屠命的人扶上了皇位,而死于沙漠的冤魂再無可能沉冤昭雪——”

“這樣的命,在阿父眼裡,就一文不值嗎?”

他探出身湊近虞國公,一字一句道:“阿父和陛下想要盛世——可阿父和陛下想要的盛世,已經埋下了他們的白骨啊!”

虞國公聽得眼眶濕熱,卻還是硬起心腸:“我罪在當下,功在千秋。”

“我不在乎後人如何評說我,我隻想做成這件事情,穩住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雖然萬死而不悔矣。”

虞逢林被他這段話說得啞口無言,也覺得跟父親相比,或許他這般的質問實在可笑。

此時此刻,他甚至産生了二十四年來第一次迷茫,像是置身于一片虛無之中,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想,他活着還是死去,也許已經并不重要。

但他看看阿父蒼白的頭發,手上數不清的老繭和臉上沾滿的鮮血,再看看遠處三千人不能合上的眼睛,最終哀笑了一聲,輕聲道,“可是阿父……不管兒子以後是活着還是死去,心性如何,至少如今……”

“——如今我沒有腿,不能再跪下給阿父叩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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