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檐之來到這裡已經過了半個月,她和沈南遇相安無事地做着一對幾乎從來不說話的同桌。
偶爾他擡頭,她便很快垂首,他側過身,她會在他的視野盲區裡看他一眼,沒有人會發現,他也不會發現。
而他也從來不找她說話,明明他和别人聊的那麼開心。
陳檐之也從來不找他說話,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檐之,你的物理資料可以借我看一下嗎?”這天課間,她坐在自己的桌子上發呆,前桌突然轉過頭來跟她說話,“我剛剛路過時看到了你做的那道題,是我沒見過的類型。”
“哪……哪本?”陳檐之将書包放在自己的腿上開始翻找起來,“是那本藍色的嗎?”
“對。”前桌點頭,鼻尖厚重的眼鏡垂落下來,又被她推了回去。
“找到了。”陳檐之将那本資料翻了出來,還有那本——
那本被她一起結賬的,唯一一本《愛,蒸汽波,水母》。
她看了一眼沈南遇,他正在寫物理競賽題,沒往這邊看一眼,陳檐之隐下去心中的那絲心虛,悄悄地将它又塞了回去。
“給你。”她将資料遞給了前桌。
前桌接了過去,她很開心,厚重眼鏡下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謝謝,對了,我叫王夏枝,你叫什麼來着?”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陳檐之,耳東陳,屋檐的檐,之前的之。”沈南遇忽然擡頭,他将筆拍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一字一句道,“記住了嗎?記住就少問兩句,别打擾到我解題思路了。”
“切。”王夏枝白了沈南遇一眼,又看向了陳檐之,小聲嘀咕了一下,“他和我不一樣,他的解題思路才不會被那麼容易打斷呢,也不知道在發什麼瘋。”
“喂喂喂,我還在這裡呢。”沈南遇拍了拍桌子,“說别人壞話要背着人說,OK?”
陳檐之被他逗笑了,之前那小小的芥蒂也因為這次小插曲掀過,她心中的小石頭被挪掉了一塊,她友好地看向王夏枝。
“你好,我叫陳檐之。”
“記住了。”王夏枝點了點頭,然後轉過了身。
陳檐之看向沈南遇,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在書本上勾勾畫畫,整個人很随意,她突然有了一種想和他說一句話的沖動。
可是她應該說什麼呢?
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
算了吧,陳檐之想,如果隻有他們兩個人,她找不到與他說話的理由,太過刻意會更麻煩。
她不要這樣。
……
第一節晚自習結束。
窗外夜色漸濃,榕樹葉被風吹的嘩嘩作響,而教室裡隻能聽見紙張翻頁的聲音。
陳檐之感覺到身體一股熱流湧出,她的小腹開始隐隐作痛起來,她的經期一直不準時,這一次推遲了很久,沒想到突然來了。
陳檐之沒帶生理用品,她站了起來準備去操場邊的小賣部,久坐讓她頭頂缺血,整個人搖晃起來。
她緩了一會,從沈南遇後面小心翼翼地繞了出去,但恰好他往後移了一下,一下子把陳檐之卡在了中間的縫隙裡。
“你……”陳檐之聲音低了下去。
沈南遇仰頭向後看了她一眼,他的下颌線清晰流暢,陳檐之看到了他微微凸起的喉結和衣領下雪白的鎖骨。
她一下子不動了。
直到沈南遇微微擡起椅子向前,她才逃一般地離開。
剛下樓梯,陳檐之恰好碰到了從老師辦公室回來的王夏枝。
“馬上第二節晚自習就開始了,你要去哪?”
“去超市,我……經期到了。”陳檐之的臉通紅起來。
“小賣部老闆晚上不開門,他要回去輔導上幼兒園的孫子學習。”王夏枝将陳檐之拉了過來,“我帶你去個地方,那裡可以買。”
“好……”陳檐之跟着王夏枝後面走。
月光很暗,王夏枝帶着她去實驗樓後面的醫務處。
醫務處晚上也有醫生值班,聽到陳檐之的來意後,熟練得從櫃子裡拿出一包衛生用品,還配了兩顆布洛芬。
陳檐之整理好衣服出來後,王夏枝還站在那裡,陳檐之走近,發現她正在背從口袋掏出來的語文單詞,紙張皺皺巴巴的。
“多謝你了。”陳檐之真心實意地道謝。
“沒事,我也想道歉來着,你上次找我說話,我不是故意兇你的。”王夏枝放下了單詞本,停下來看她,“對不起。”
“我沒有難受,你不必道歉。”陳檐之小小口是心非了一下,但她其實早就不難受了。
“那就好,當時我一直解不出來那道題,很急,發現不對我話已經說完了。”王夏枝再次解釋,“全班四十個人,除了周雲遙,剩下最差的就是我了。”
“說不定下次考試我就離開一班了。”
鹭城一中本來就是全市最好的學校,一班更是精英荟萃,面對殘酷的競争,除了像沈南遇那樣成績一騎絕塵的,甩在後面的人大多都面對很大的壓力,因為他們時時刻刻都有掉隊的風險。
陳檐之想,她到來時的不受歡迎,可能與她是誰無關,隻是這一次破例,讓别人更有危機感。
早知道如此,她當初就不應該來的。
“我們一起努力學習吧,要是你不會的我會的,你可以問我,我不會的也問你。”陳檐之突然鼓起勇氣拉住了王夏枝,她堅定道,“我們一起進步。”
但是已經來了,她也不想離開。
王夏枝看着被握住的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好啊,要是我們兩個都不會,我們就去問沈南遇。”王夏枝開口,“他不僅長了一張好臉,還有一個好腦子。”
“他……他很厲害嗎?”陳檐之問。
“有好幾門課是全班第一,你知道的,在我們班第一,差不多也就是全校第一了。”王夏枝皺起了眉,“不過我挺煩他的,他一天到晚拽的要死,天天抱着他那個破籃球在學校亂竄。”
“他可能……很喜歡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