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吉反過來問：“那是誰的？”

“您和波諾的，先生。”

“好吧，你是人類，你說了算。”

“請您放尊重些，先生。”

“我已經很尊重你了。”

“或許吧，先生。”江奕想了好一會兒，“受害者不會歧視受害者，是的吧？”

對方久久未動筆。

“我父母是被公允會殺死的，在我還是嬰兒的時候。”安塞爾·埃爾吉寫道，“我以前是人類，所以我不會歧視人類，而且人類已經不值得我歧視了，我也沒空再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你還有别的問題嗎，茲·張先生？”

見江奕靜止不動，他轉身向門。

忽然，一隻手抓住他臀部下方綢緞的一角。它抓得很松，手指看起來又白又脆，不帶絲毫牽制。他不必費力就能夠擺脫它。

他注視它良久，仿佛陷入沉思，然後凝眉，和江奕對上目光——那雙眼睛晶瑩閃亮，就像日出第一縷照進海面的陽光。他年少時曾有幸見過一雙眼睛，它們美過百年前的尼亞瑪島星星沙灘。

江奕看着上方冷酷的黑眼睛一點一點變得溫和，好像遇熱融化的寒冰。他慢慢放手，重新握住鋼筆。

“您和波諾是什麼關系，先生？”

“他是我主人的頂頭上司。”

“除了您的主人，塔爾塔洛斯監獄也歸他管嗎？”

“确切來說，歸職能層的哈迪斯管。”

“哦，請問您去過那裡嗎？”

“去過。”

江奕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每個字都寫得很慢，它們大小适中，整整齊齊地站成兩排——

請告訴我您所知道的，關于

塔爾塔洛斯深淵監獄的一切。

之後兩個小時，江奕覺得自己獲得的信息足以讓他混進監獄當間諜了：

塔爾塔洛斯監獄，位于馬裡亞納海溝深處，主要用于囚禁極度危險的陸地及海洋生物。

監獄劃分為T-Zone、A-Zone和谪咎汀。

T-Zone的目标囚犯是做了壞事的陸地異種、半人型突變體及反社會超能力者。

大部分囚犯都住在一個為他們量身定制的籠子裡，環境模拟陸地，空氣中混有微量鎮定劑，栅欄在被觸摸後會釋放電流。

小部分囚犯享有特色牢房，譬如用于關押蝙蝠異種的完全隔音單人艙，它被稱為“沉默的棺材”；還有針對再生型異種、需要定期注射腐蝕性液體抑制細胞活性的“青春墳場”。

該區守衛是一隻鴨嘴獸異種，他能通過感知電場變化來探測囚犯行蹤。

A-Zone的目标囚犯是犯罪的海裔、私下勾結的海妖及不可控的深海智慧生物。

他們被集中在相當于海底8000米壓力的高壓水域，倘若囚犯産生越獄想法，周邊分布的藻類會迅速感知，将其纏住并釋放神經毒素，超過三次将投至永續漩渦，使其因生理極限而死亡。

該區守衛是一名章魚海裔，負責水區巡邏，可以變形通過各種管道。

用于流放“渎神者”的谪咎汀，那裡沒有守衛，也沒有時間，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又或許真的不存在。

接着埃爾吉先生向他展示了著名囚犯檔案，上面記錄着他們的編号、名稱、種族、罪名、關押區及遺言。“在這裡，沒有比屍體更奢侈的東西。”——囚犯X-0

“在谪咎汀，渎神者的盡頭是什麼？”江奕最後問。

安塞爾·埃爾吉隻回複了兩個字：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