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一張紙條都沒留下。

他不會丢下羅浮不管的。青镞在心中如此判斷着，卻又忍不住地想，或許藥王秘傳就是以這樣的理由來要挾他的。

就景元自身而言，可以稱得上無懈可擊。既無貪财好色之說，也無酗酒成性之風，唯一有的“暴食将軍”稱号還是因咪咪而起。

可作為羅浮将軍而言，他的弱點實在是太明顯了。

青镞的思路抑制不住地往更壞的地方想去，卻又不得不等在神策府中，以便留意059是否會重新出現。

再度瞥見桌上的玉兆時，青镞不由得歎息一聲。

早知道就不該用玉兆來試探他的。

好在失蹤的人很快就重新出現在神策府中，隻是付出了些許......代價。

又或者，對059來說，這甚至都稱不上代價。

77.

失而複得後，方才的擔憂有多劇烈，此時心中的氣憤便會反彈到多高。

青镞知道自己現在就處于這樣的階段，也知道自己多少該抑制一下這樣的情緒，因此她隻是看着059，什麼都沒說。

可059卻突兀開口道，“同類相食是會感染朊病毒的。”

他報出了一串的症狀，除了語言功能喪失以外，幾乎都能和他對上。

他沒表露出更多的情緒，隻極為謹慎地看過來，輕聲道，“這是無藥可治的。”

就像是突然從人類變作了某種異端，他厭棄着自我，又竭力克制着一切非人之态，最終還是掩飾不住地将這些坦白而出。

于是青镞再度看向他那被血迹浸透的手腕。倘若他不選擇正常的食物來進食，卻又不願違背本心，那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是如戒斷般的遏制，還是......

于是青镞試探性地詢問道，“你的手......”

059似乎未曾察覺到手腕上的傷痛，有些茫然地舉起雙手，而後才恍然地不知從什麼地方扯出紗布來進行包紮。

沒有消毒、沒有撒止血粉，他甚至連舊的那層紗布都沒有拆開，而是快速将新的紗布層層纏繞上去，仿佛慢了一秒就會被發現什麼。

而且，那裹得過于厚重的紗布不像是為了單純的止血，更像是為了遮蓋什麼。

于是青镞快步上前，做出要拆解的動作。

不出意外的，059幾乎是立刻就抗拒地收手撤離，就連目光都變得警惕起來。

心中的想法因他這樣的行為而被肯定幾分，青镞感覺喉間發緊到說不出話來，幾秒後才尋了個理由問道，“你打算就這樣包紮嗎？”

059垂眸看向手腕，似是明白青镞已從中猜出了什麼，因而他擡頭側面肯定道，“這樣就足夠了。”

心中的猜測得到肯定，可青镞卻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扔進了極寒的冰窟之中，冷到恍惚間快要失去意識，滿腦子隻剩下一句話。

他在食用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為什麼不努力尋找治療的方法？

青镞在心中追問着，卻又第一時間冒出景元的回答：因為這是無用而徒勞的，青镞，有這些時間、這些人力，我們還能做到更多。

當然，景元沒有讀心術，也無從開口回應那些問題，青镞隻是太了解他了。

若是他有足夠的時間，自然夠細細謀劃布局，可他自己都不确定他還能堅持多久......

在這一刻，青镞從未如此痛恨過長生種的體質。

倘若不是那極強的愈合能力，他們或許能更早的發現059隐瞞的内容。

......可發現了之後呢？是強制他進行不知是否能成功的研究治療，還是放任他在可能一年兩年、可能十天半個月，也可能是幾天幾小時的餘生中，為羅浮做出最後的貢獻？

這個念頭甫一升起，青镞就明白059一定會選擇後者。

但是，隻要059能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哪怕隻是出于某種顧忌，青镞都一定會勸他選擇前者。

就連勸慰的台詞青镞都已經想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才會如此選擇，這不是你的本意，景元。

然而被白發遮住的眼眸很好地藏起了他的情緒，讓青镞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主動的選擇，還是失去意識後的被動啃咬。

但青镞知道，在059看來，這兩種根本沒有任何區别。

他終究不再以前的自己。

最終的最終，青镞隻能随他的選擇應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