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睿王還柔聲道:“姑娘,衙堂上有衙堂上的規矩,本官不可違背,跪等案犯至堂可能需些時候,願此物讓姑娘少受些苦。”
香憐撫這軟墊,遙想當年投訴無門,今日之景讓她垂淚難抑。
少年溫顔道:“姑娘不必難過,細細将案情告知本官,本官定會替你讨回公道。”
香憐久久的望着他,他年少輕狂,有時細心周到,有時卻讓人無法捉摸。一時讓自己如堕阿羅地獄,一時待自己如親生家人。可即便如此,現在願替自己鳴不平的也隻有他了。
香憐搖搖頭,驅走自己的猶豫,緩緩道來:“小女姓呂,名香憐。自幼與父相依為命,家境雖不大富,也殷實有餘。可惜我不聽父親苦勸,執意嫁于書生姚仲謙。他家道敗落,親人盡逝。一心想考取功名,卻屢試不第。一聽說别人說有門路,便一心鑽營,送帖子,送禮金,撐門面,做豪客。錢送出去了,可做官依然沒個音信。偌大個家業便這樣慢慢敗落。落到今天隻剩一間瓦屋的境地。”說到此處,香憐痛苦的搖了搖頭。
“其實我也不怨,隻求和他相守到老。可老天連這個也不讓我如願。去年,一場秀才間詩宴,讓他認識幾個富家子弟。通過這幾個富家子弟又讓他攀上了都督府的千金小姐。才沒幾天,便要娶那都督府的千金,連面都沒見,一紙休書,将我丢棄。”
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她覺得還不夠,“我知我的苦楚在茫茫人海中實乃稀疏平常。遇上如此事故,不見得有幾個女人告官的。但我不服。為何今日他能像褪去舊衣一般輕易将我抛棄,可知當年這件舊衣也曾美麗過,也曾在寒冷徹骨的冬日為他蔽體取暖。他難道都忘記了嗎?”說到此處,香憐雙目如電,胸脯起伏不已,憤憤的眼眸道不盡她的不平。
靜睿王聽後,沉凝不語。久久才說道:“姑娘,今日知其面目,與其解合卺之情,也未為一件壞事。至于姑娘的怒氣,怨氣,小生自會在公堂替姑娘讨個公道。不過,待會兒公堂之上,不管我說什麼,請姑娘一定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姑娘籌謀。切記”。最後兩句說得極為輕碎,不為衆人所聞。
香憐不知這上官為何如此一說,但看他先前之舉,料他一定劍出偏鋒,非常人之舉。自己也無從猜度,便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日上正午,太陽雖軟綿綿的,但把天照個蹭亮,地上的生物無一逃脫,被他尋個便,照個夠,漸漸脫去冬日裡的濁衣,換一番嶄新的春色。
虎爺和那個小校此刻滿頭大汗正在都督府簽事房中焦急的等待着。此乃都督府,非姚府,他們來此并不尋那姚仲謙,而是求見崔大人或傅大人,一來求證那傅字令牌的真僞,二來也請示是否真如少年所令,捉拿那都督府的乘龍快婿。
虎爺這個浸淫官場多年的老油條,多麼玲珑的心思,他也不正面硬剛少年的差遣,而是給少年來個釜底抽薪。
簽事房的管事的明确告他,崔向南早晨便與東門校尉張俊向北邊去了。傅大人倒是一早便進府了,可簽事房的管家們将偌大一個都督府翻了個遍,愣是沒尋着傅大人的蹤迹。
正當虎爺和手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一衆軟轎子停在都督府,掀簾下轎的正是崔府千金崔金桂和她那新夫婿姚仲謙。兩人如膠似漆,手臂交纏相扶着向都督府走來。
虎爺心裡一聲輕歎:“說曹操這曹操倒是先到了。”說着攜手下上前向兩位貴人行禮。
禮畢後,虎爺見無法交差,硬着頭皮向姚仲謙進言道:“不知姚大人可有時間。随我去公堂将那呂氏一案料理一下。”
姚仲謙本扶着崔金桂一臉柔情蜜意,忽聽到虎爺一言,不免手一抖變了臉色。陰沉如烏雲爬滿了他那白淨細膩的面頰。正欲發作,便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
虎爺下意識将手護住臉頰,卻發現這巴掌不是落在自己臉上。擡眼定睛一看。原來巴掌賞了金桂身旁一侍衛臉上。
金桂顧不得千金的儀态,大罵道:“早就叫你們料理那賤人了。你們都把我的話當玩是吧!以為我好騙是吧!看看,她今天都告到衙門了,我的臉都讓你們丢到家了。”
那侍衛早被她打的蹲在地上,金桂還嫌不痛快,補了好幾腳。這大罵雖不落在虎爺身上,但虎爺覺得比罵自己還難受,隻得低着頭任由豆大的汗珠子滴滴落下。
如此這般潑婦似地罵了許久,幸好,一旁的姚仲謙輕輕地拉了金桂,将氣鼓鼓的金桂一把摟在懷裡。貓在姚仲謙懷裡的金桂立時失了剛剛的潑辣利害,柔弱得仿佛嬌嫩的小草,将頭依偎在在姚仲謙的肩上,輕聲語:“我不會讓這些衙役帶走相公的,我去尋爹爹,我去尋我外公去。”
這柔風細語,讓姚仲謙微微一笑,搖頭道:“放心我自有辦法。金桂小姐,勿慌。她既告到公堂上也好,且讓我将這事了結。也省的小姐以後為我操心。”
說着便輕輕放開金桂,轉向虎爺道:
“還請虎爺關照,給我帶個路。”
金桂見他要走,上前一步攬住他的胳膊,頭倚着他的肩膀道:
“我與相公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