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月牙兒。
她一向認為自己是沒有歸屬的。晏城的家不是家,是一座暫時落腳的旅館,和振南從不避諱把她推出家的範疇,他計算着她的出嫁,當然在必要的時候把她一腳踢開,毫不意外。
京川則更沒有她的家,她是外來者,哪怕得到的都是善意,心裡也總是斤斤計較着以後如何還回去。
而現在,她歸屬于秦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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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糕是在餐廳裡切的,秦郁白訂下一家餐廳,包場,有錢能使鬼推磨。整座餐廳關了燈,秦郁白給她唱生日歌,中英文各一遍。他說英文的腔調真迷人,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和月分神想,即便他不是在祝她生日快樂,而是在說,要她出賣靈魂,大概她也能同意。當然,這隻是一些臆想。
她微不可聞地歎氣,又想,其實他說不說英文都迷人。否則,怎麼會有那麼多追求者前仆後繼?
雙手合十許的願望是:希望明年秦郁白也能給她過生日。
她沒有家,沒有歸屬,當然不會有一向被人歌頌的勇氣,異想天開一些不可能實現的東西,什麼明天秦郁白就愛上她之類的。思來想去,好像隻能許一個折中的容易實現的願望。
心底的聲音擲地有聲地默念:希望明年秦郁白也能給她過生日。
她想,她并不貪心,上天應當會垂憐。
吹蠟燭,切蛋糕,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在橫着切還是豎着切上犯難,最後還是選擇豎着切開Happybirthday的字樣。
巧克力味道好甜,奶油細膩,和月想,難怪這麼多人愛吃蛋糕。六英寸的蛋糕她們兩個人都沒吃完,秦郁白的意思是不打算再要,和月舍不得,把剩下一半帶走。
初三的京川充盈着過年的喜慶,路邊的商鋪、街邊的綠化處處都透露着過年的氣氛。秦郁白要送和月回秦家,她收回視線,忽然問:“小叔,你什麼時候生日?”
秦郁白笑了笑,說他不過生日。這是真的,秦思源不喜歡他母親,秦郁白賭氣,沒過過生日。過不過都無所謂,他也不在乎。
和月大概能猜到内情,沉默幾秒後堅持問:“我以前也不過生日,但是小叔給我過生日了,所以……禮尚往來,我也想給你過生日。”
秦郁白似乎笑了:“陰曆九月十二,還早,不急。”
那倒是。九月,現在才正月,還有大半年,她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準備一份生日禮物。
回到秦家時,秦郁白仍在路口把她放下,和月和他告别,拎着蛋糕做賊一般回到秦家。她觀察着他們的動向,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房間,沒被人發現。
蛋糕盒子放在書桌上的時刻,和月松了口氣,柔軟的身體仿佛陷入椅子裡,她捧住臉,忍不住笑。手腕上的镯子一趟入視野,與黑色圍巾一起,笑意一點點變深。
樓下不知道講什麼,秦洋開懷大笑。和月在無人的房間裡,把臉深深埋進圍巾裡,用力地嗅聞,貪婪又癡傻。
樓下的背景音讓和月生出一種做賊的心虛感,她擡起頭來,幾秒後又深深地埋進去。
做賊不止心虛,也刺激。
她把圍巾藏在枕頭下,每天拿出來聞一聞,直到那個春天結束,不得不拿去洗掉。她用心地手洗,吹幹,再收進自己衣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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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源和秦郁白的父子戰争,結束在和月開學之後不久。那天家裡沒人,秦思源一個人在家,聽着京劇,忽然從椅子上起身,眼前一黑,摔了一跤,進了醫院。秦思源身子硬朗,沒什麼大事,但還是把大家吓了一跳。
那天和月還在上學,想着沒出什麼事,沒告訴她。等她回來時,陶姨才告訴她這件事。她跟着陶姨她們一起去醫院探望秦思源,秦思源躺在床上,臉色還好。
沒多久,秦郁白匆匆趕來。
父子倆對視一眼,秦郁白臉色沉下來,轉身就要走。被秦思源叫住:“回來!”
秦郁白腳步一頓。
過完年不久,秦家二兒子又攜妻兒回去工作,家裡又恢複以前的樣子。周倩打電話給秦郁白,故意說得模棱兩可,把人騙過來。
秦思源看了眼和月,說:“小月,給你小叔倒杯茶,搬把椅子。”
和月看了眼秦郁白,忐忑不安,她隐約明白這是要有一個結束,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以秦思源低頭結束,還是秦思源逼迫秦郁白來結束。
如果是後者,她甯願這場戰争再久一些。
好在最終是以秦思源的低頭結束。
大家都松了口氣。陶姨說,回去要做頓大餐,慶祝一下。
秦思源皺眉:“我都這樣了還慶祝呢?”
陶姨笑着說:“可不得慶祝一下沒摔壞。”
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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