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手下用力,利落地從二樓窗戶翻了出去。
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爾後是大片薔薇枝折斷的聲音。
遲郁像是離弦之箭紮進叢裡,黑色皮鞋精準踩在毒蛇高昂的頭上。
半軟不硬的觸感被他踩實進泥土裡。
他半蹲着,絲毫沒有松懈,從腰際抽出匕首,沿着鞋後方将蛇身利落割斷。
這才擡頭看向輪椅上的人。
對方原本落在按鈕上的手此刻攥拳至胸口,驚慌且防備。
他眼睛很大卻不聚焦,望着他的方向,茫然而空洞。
少年皮膚很白,頭發黑亮,長相堪稱漂亮。遲郁看愣了一秒。
“少爺,你沒事吧?”
莊管家匆匆趕了過來,沒在元起身上看到明顯傷口,略微松了口氣。
遲郁站起了身,莊管家的視線落在他手中一米多長的蛇身上,因為神經反應還在蠕動掙紮。
“園子裡怎麼會有……”
遲郁沒有理會,鷹一般銳利的視線鎖定在不遠處走來的護工身上。
護工瞬間轉身就要跑。
遲郁輕勾了勾嘴角,抓着蛇的尾端像是甩鞭子一樣,徑直把一米多長的蛇扔到了護工身上。
那蛇身徑直盤在護工脖頸上,帶着彈跳。
護工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驚恐地撥開,才發現蛇是沒有頭的。
他臉色蒼白,當即對着莊管家和元氣的輪椅瘋狂磕頭。
“莊管家……元少爺……求求你們放過我,我沒有辦法,有人用我弟弟威脅我,讓我放進來的……他們說隻是會緻人昏迷,不會死的……”
輪椅上的少年冷冷聽着,似乎與他無關。
“李順意,元家和少爺待你不薄。”
莊克皺着眉,而後仰頭看向遲郁。
“你被錄用了。”
“不包售後。”
遲郁不屑地聳肩,輕嗤:“再說,我可沒答應……”
另一道清冷的聲音同時響起:“我不需要保镖。”
遲郁話音一頓,低頭看向輪椅上的少年,那張漂亮的臉上拒絕的意味也很明顯。
頭一次,他被雇主嫌棄了。
頭頂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帶着切齒笑意。
“我答應了。”
元起皺了眉,順着對方惹人生氣的聲音擡頭,眼前隻有灰蒙蒙的輪廓,什麼都看不清。
他深吸一口氣,收回視線,徑直按動扶手上的按鈕,輪椅緩緩向前駛去。
遲郁挑了挑眉,望着輪椅駛離的倔強背影。
有點意思。
“你家少爺叫什麼?”
“元起。”
“照顧日常的具體範疇是什麼?陪吃陪睡?”
“……不需要。”莊管家額頭突突跳動,“少爺飲食起居由我負責。你的房間在少爺隔壁。日常的話,少爺每天上午有三個小時的康複訓練,需要你協助。還有,少爺每天需要泡2小時的溫泉,這個需要你全程陪同,溫度要嚴格控制在39度以内,千萬不能高了。”
“兩個小時?”
遲郁嫌惡地皺眉:“他有潔癖?”
還要控溫。
男人嗤笑。
“我隻有炖魚的時候會考慮溫度。”
莊管家額頭突突跳動,接着囑咐。
“還有,少爺如果發燒的話,要确保他周圍沒有任何人——包括你在内。第一時間聯系我。”
莊克瞥他一眼:“原因你不需要知道。”
遲郁才張嘴,聞言漫不經心地改用舌頭頂了頂腮:“行,還有沒?”
管家搖頭:“其他時間,你可以自由活動。”
遲郁點頭。
“我有一個問題。為什麼非得說我醜?你家少爺有戀醜癖?”
莊管家滿臉震驚,胸膛起伏了好幾下才按捺住表情。
“這個你……”
“也别問是吧?行。”遲郁氣笑了,長腿一邁,剛要走,又被莊克喊住。
“記得洗手換衣服,少爺不喜歡髒東西。”
遲郁垂眸看一眼自己沾了蛇血的手和襯衫,挑了挑眉,左手作手槍狀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再度做出那個“他這兒有問題吧”的表情。
莊克:“……”
男人轉身,晃蕩着走遠。
*
木質地闆上,相片和收納盒散落了一地。
這是元起看不見的第三個月。
也是他腿站不起來的第三個月。
三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拿着相機滿世界跑的攝影師。
即便家族裡的長老的眼線看管得嚴,他還是能想方設法出逃,跑不了就飛,飛不了就遊。
他是一條龍。
一條純種的會化形的龍。
上天入地,無人能管束。
可是現在,卧室為了方便他搬到了一樓。
隻是想從書桌上拿一下自己雕刻的擺件,卻把收納盒中的東西打翻了一地。
元起垂眸,攤開掌心抓握了一下。
原本超普通人類七倍的視力僅能感知到微弱的光線,連面前的東西是動是靜都快分辨不清。
他現在,是個廢物。
元家找了保镖随意照看他,元起連帶着讨厭起那個不知長相的陌生人。
門蓦地被敲響。
那人沒有傳出一點腳步聲,悄無聲息地停駐在門口,靜靜地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元起警惕地坐直了。
頭頂傳來男人帶着氣聲的輕笑。
“少爺,該泡澡了。”
低沉,熟悉,惹人讨厭。
元起抓緊輪椅扶手,聲帶有些緊繃。
“我說了,不需要你……”
對方根本不理會,寬大且有力的掌徑直撐住他的腰,似乎驚訝了一瞬其狹窄程度,捏了捏。
元起瞬間炸了毛,瘋狂推拒掙紮起來。
下一秒,遲郁稍用力一托,徑直将他扛在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