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猶豫。
遲郁利落地抽出匕首,挑掉傷口最上層的皮肉,然後翻過蔣勝宇T恤下擺纏了幾圈讓他壓住。
“走!”
兩人一路無言回到了樓梯口,蔣勝宇臉色慘白,汗水順着腦門滾落下來。
暗門恰好留着一條不太明顯的縫隙。
隔着縫隙,遲郁看到月光下,輪椅上的元起左手托着一本厚實的精裝書,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撫過上面的字符,低聲輕喃。
“于是在這一千零一夜的第一夜,山魯佐德開始講述下面的故事。”
“正是靠着這些故事,山魯佐德拯救了自己的性命,也挽救了無數無辜婦女的性命。”
月光為元起鍍上了一層柔和的紗衣,他的目光落在前方,眉頭無意識輕蹙着,模樣專注而認真。
念完,他微微歪着頭,掂了掂沉甸甸的書本,認真疑惑:“真的有一千零一個嗎?”
走廊發出沉悶的腳步聲。
元起慌亂地把書放在腿上,按動輪椅躲在了書架後。
書房的門被推開。
來人是莊管家。
月光照出他肅穆的神情,莊克繃着臉,銳利的視線掃過書房的每個角落。
蔣勝宇的汗順着滴到地闆上。他咬牙忍着痛,借着月光擡手看傷勢,血液已經浸濕了大半衣擺,深重黏濕。密道裡彌漫着一股鹹腥的鐵鏽味。
指關節不小心撞到了書架背面,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元起循聲偏頭。
莊管家銳利的視線瞬間掃過來。
“誰在那?!”
幾乎是瞬間,遲郁抽出了腰間的匕首。
下一秒,元起緩緩從書架後駛了出來。
“莊管家,是我。”
“少爺?您怎麼在這。”莊管家的神情瞬間從防備轉為擔憂。
“我睡不着……想找本書看。”
自從元起眼睛看不見後,書房給他配備了盲人觸摸導航和立體字特制書。
莊克的視線落在了元起腿上那本童話書上,眉頭當即蹙了起來。
他抽走書拍在一旁,繞到後面握住輪椅的把手。
“吳醫生說了,您需要好好休息,回去吧。實在睡不着的話,我給您講睡前故事。”
元起的手死死抓握着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現。
“莊管家,我不想聽那些故事了。”
莊克溫聲安慰:“聽話,少爺。這樣有助于入睡。您明天還有重要活動。”
元起深吸了一口氣,清瘦的背脊微微塌下去,手也脫了力,任由莊管家将他推了回去。
直到走廊上的滾輪聲和腳步聲徹底消失,兩人等了一會兒才從暗門後走了出來。
回到房間,蔣勝宇臉都白了。
他坐在地鋪上,光着膀子處理了傷口,剛緩過來就對着床邊的遲郁開口:“遲哥,你說,元家少爺剛剛發沒發現我們啊?”
遲郁沒有回答,他滿腦子都是元起在月光下專注的模樣,還有他抓着扶手小聲抗議“不想聽那個故事”時眼底的執着。
他開始好奇,元起從小到大聽的是什麼睡前故事,能讓他緊張成那樣。
胳膊被搡了搡,遲郁回神,蔣勝宇正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遲哥,你還記得吧?”
遲郁擰眉:“什麼?”
蔣勝宇舉起那根裹成大饅頭的手指,語重心長:“幹我們這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
下一秒,就被遲郁一肘擊幹趴了下去。
天空已經泛了魚肚白,遲郁關了燈枕臂躺了下去。
安靜了一會兒,蔣勝宇小聲開口:“遲哥,我認真的,這地方怪事太多了,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會信世界上真有龍啊。”
“那小少爺人倒是挺好的。”他嘶了一聲,“我怎麼感覺,他今晚是故意給我們打掩護呢。而且,他還長那麼好看。萬一你對他産生感情了,到時候收網可不好受。”
遲郁深吸一口氣。
蔣勝宇當即補充:“我倒不是說他也一定有問題,就是提前……”
“小蔣。”
遲郁打斷他的話。
“啊?”
“地上睡不着的話,可以去後山睡。”
蔣勝宇:“……”
第二天上午,蔣勝宇收拾了東西告别離開,遲郁送他到大門口,他還在元寶的注視下盡情揮手演戲。
“我下回再來看你啊表弟,給你帶家養的土雞蛋!好吃吧弟弟。”
他對着元寶彈舌擠了擠眼睛,元寶臉登時紅了。
遲郁捏着拳頭咬牙:“再提你那破雞蛋,我回頭把你雞窩端了。”
蔣勝宇駭然後退:“使不得啊,那可是我精心培養的瞭望雞,為OTBH做出過傑出貢獻的。年會它們幾個得單獨坐一桌。”
遲郁冷笑:“是可以單獨上一桌。”
蔣勝宇:“……”
大廳裡碰到了剛做完檢查的元起。
他似乎也沒有休息好,漂亮空洞的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皮膚比平時還要蒼白,顯得那青色更加明顯。
莊管家心情很不錯。
他拎着一件純手工的靛藍色西裝外套過來,幫元起穿上,眉眼柔和地幫他扣扣子。
“少爺,今天季禹少爺回國,你們兩個有幾年沒見,肯定有很多話說。”
靛藍色的西服包裹得元起勁瘦挺拔,将他本就白皙清隽的面龐襯得更加出塵。
莊管家滿意看着,擡手想幫他整理一下發型,被元起偏頭躲開了。
“我看不見,又有什麼用呢。”
莊克嘴角眉梢的笑意一滞,掩唇咳了下,站直了身子。
“您這說的哪裡話,季禹少爺聽到,該傷心了。”
恰好遲郁靠了過來。
“少爺等會兒要去趟聖菲莊園,你準備一下,陪少爺去一趟。”
莊克說完,掃到遲郁一身運動裝皺了眉。
“記得換一套正式的着裝。”
聖菲莊園位于森焱市西郊的富人區。
也是元起名下的産業。
勞斯萊斯開進莊園大門的時候,遲郁盯着門洞上猙獰的蛇頭标志皺起了眉。
莊園綠化很好,入口處有一座很大的噴泉,周圍九條蛇環繞,中間一條巨大的龍形雕像,噴出的水潤澤着這些蛇頭。
“少爺,到了。”
司機下車從後座取出輪椅在他門口放穩。
元起的手剛摸索到門框的位置,就被遲郁打橫抱了起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掙紮。
“少爺,門口好多人看着呢。”
低沉的聲音帶着笑意落在耳邊。
他總不能,狼狽地摸索着坐到輪椅上。
元起停了掙紮,拳頭虛虛搭在男人結實有勁的肩膀,被他穩當的放在輪椅上。
元起坐的十分挺拔,修長白皙的手交握在身前。
遲郁傾身幫他理了理弄皺的衣擺,推着他穿過紅毯。
大廳裡衣香鬓影,每個人盛裝打扮,三兩聚集寒暄,空氣中飄着高級的香氛,混合着甜品和香槟的香氣。
見元起過來,所有人幾乎都停下手頭的事,側身行注目禮。
“元少爺,好久沒見您了。”
“少爺好!”
“元少爺,您看起來氣色不錯。”
睜眼說瞎話。
遲郁唇角的譏诮險些收不住。
跟這些人相比,輪椅上的元起是真正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做派。
他似乎習慣了這些目光和注視,即便看不見,那雙漆黑的眼底閑閑落在前方,仍有叫人不敢直視的壓迫感。
尤其是,他身後跟了個身形挺拔,冷沉着臉,一看就不好惹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