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送回去。”盛聞道,“然後你再回康陽山來…”
“這兩天我已經讓謝緻遠把河道的雛形轟出來了。”盛聞道,“這場雨下起來就不會停,你務必要在洪災來之前把運河修好。”
“姚姑娘懂醫術。”盛聞道,“你同她說,大澇後必有大疫,一定盯緊了,不許百姓吃河水裡的動物屍體。”
盛聞說得累了,他肩上的傷一直在流血,讓他很快就覺得體力不支。
“你聽見沒有,甯直!”
盛聞從來不對甯直直呼其名,大多是喊直兒,小直子,和玩笑意味的甯公子。
“…閉嘴。”甯直道,“不用你操心這些事。”
“哼。”盛聞勾唇,輕聲笑道,“以下犯上。”
“我還敢幹更以下犯上的事。”甯直道。
“殿下。”甯直道,“你若是死了,我就要幹天底下最以下犯上的事了。”
你要是死了,我就去争那把椅子。
我會把這些讓你煩心的人,煩心的事,統統殺光!
盛聞回了驿站讓随行太醫簡單包紮了一下,還活蹦亂跳地給姚諒寫防疫小冊子。
大概是因為淋了冷雨,到了晚上盛聞就覺得頭暈腦脹,徹底趴窩。
“請殿下降罪。”三個龍衛齊刷刷地跪在盛聞的床旁邊請罪。
“這是孤自己紮的,和你們沒關系。”盛聞道,“你們如實跟父皇彙報就是…咳咳。”
“孤也會給父皇寫信,讓他不要降罪你們。”盛聞捂着嘴咳嗽了一會兒,他一咳嗽肩膀上的傷口就撕扯着痛,隻能慢慢地喘氣,“運河那邊怎麼樣了?”
“甯公子正親自看着,請殿下放心。”
“臣等請殿下保重身體!”
“好了,孤知道。”盛聞道,“現在事情多,你們不用都圍着孤,孤隻需要睡一夜明天就會好很多。”
“都退下吧。”
盛聞這一睡就睡了快三天。
京城的皇帝百無聊賴,把盛聞的大舅衛垣衛丞相叫到宮裡陪他吃飯。
衛垣也知道皇帝叫自己來不是單純為了吃飯的,他一早寫好了折子,把赈災的收支都一一寫好了,揣在袖子裡進宮。
酒過三巡,有宮人進來請示,“陛下,太子殿下的信到了。”
“拿過來。”皇帝丢了筷子,拿過那厚厚的一沓信紙給衛垣看了看,“朕還以為這小子出去一趟就把朕忘了呢。”
“殿下寫了這麼多,想必是很想念陛下的。”衛垣笑道,“請陛下速速看過吧。”
皇帝翻了幾頁,就不禁笑道,“丞相,你來看。”
衛垣兩手接過,掃了兩眼也笑了起來。
盛聞的信裡全是告狀的話。
謝鼎,可惡。災民們都在吃糠咽菜,他竟然用錦衣玉食來招待我,想陷我于不義之地。
廖建柏,可惡。我去陳州,他竟然借口出巡,不主動來拜見我,十分不尊重我。
成心水,可惡。他竟然給我送揚州瘦馬,還沒娶妻先納妾,這是想讓我家宅不甯,非常混賬。
……
信的前半部分,陳州大大小小有名有姓的官員全被盛聞打了一遍小報告。
後面又寫了盛聞決定要修造運河以工代赈,登壇祈雨等一系列安撫民心的措施。
又言明陳州隐田之事自古有之,他會以東宮官職換取田地,分給災民,必要時也會動刀,絕不心慈手軟。
末了寫道“兒臣吃得好睡得好,隻是頭一次出門,很想念父皇,天氣轉涼,不知父皇身體如何?可有想念兒臣?”
“請父皇在政務不忙時,多多給兒臣寫信。”
“太子是覺得所有人都可惡了。”皇帝笑道,他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人人都有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
皇帝若是還想用這個人,他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不想用了,這封信裡的每一句話都能當做攻讦的匕首。
“臣觀太子的處理張弛有度,井井有條。”衛垣拱手道,“恭喜陛下,我大雍江山後繼有人了。”
皇帝捋着胡須,雖不說話,他也覺得很是滿意。
太子此舉有賣官鬻爵之嫌疑,但他毫不隐瞞,将賬冊和人名都告知了皇帝,皇帝便覺得心裡舒坦了許多。
皇帝給了盛聞使用軍情急報的權力,他卻沒有用,按部就班地将信送了回來。
最後幾句又像普通人家的父子,讓皇帝感覺很是熨帖。
皇帝和衛垣高高興興地提起筷子吃起飯來,卻聽聞門口一個人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報!八百裡急報!”
“太子殿下遇刺!”
“已經…已經昏迷不醒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