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上了堤壩,盛聞便遠遠地看到一個白衣女子跪在地上,往一個盆裡丢東西。
盆裡冒着火光,這樣的細雨蒙蒙都未将其澆滅,看着别有一番詭異。
“那在幹嘛呢?”盛聞指着遠處的一個背影。
“微臣去問。”裴鈞打開另一把傘,走進雨幕之中。
裴鈞是宣德侯的嫡次子,是盛聞八竿子可以打到的親戚之一。
他在宣德侯府的吃喝當然是不愁的,隻是宣德侯更看重長子,宣德侯夫人更喜歡幼子。
不得父母寵愛,裴鈞在宣德侯府就有些尴尬了起來。
甯直并沒有說裴鈞前世和他有什麼恩怨糾葛,但能得甯直青眼,還把他指給了太子,盛聞還是很信任的。
而且裴鈞相貌俊俏,帶出去特有面兒。
順便一提,裴鈞現在東宮的職位是董事長秘書。
董字最早見于尚書,本意就有監督、管理和指揮的意思,那“董事”指主持事務的人也沒什麼毛病。
至于秘書,東漢時就有這個職位了,是負責掌管宮中典籍的。
大家很輕松地接受了裴鈞的新職位,以“裴秘書”呼之。
但沒有人如盛聞所想喊他盛董。
盛聞暗地裡哭唧唧,為什麼沒有人能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
說歸說,要真有人喊他一聲盛董,盛聞非吓得原地起飛不可。
周圍的人顯然已經很熟悉這女子了,該忙自己的的就忙自己的,目不斜視地從女子身邊走過。
裴鈞探聽了一圈,回來向盛聞禀報,“此女名為虞亦巧。”
“嗯?”盛聞發出了一個疑惑的鼻音。
“殿下知道她?”裴鈞有些驚訝。
知道,怎麼不知道?男的不知道,但女的我都知道。
準确的說,隻要是有點姿色的女人他都知道。
簡直是色中惡鬼。盛聞對自己心理活動吐槽一句。
這顆帶毒的虞美人是妖妃姚諒後期最大的敵手之一,她為姚諒最後毒死老皇帝提供了最重要的道具。
寵愛虞亦巧的老皇帝下令在虞亦巧的宮院中栽種了許多虞美人。
盛聞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文化水平很高的父皇突然怎麼了,人家隻是姓虞,又不一定喜歡虞美人。
如果按照這個原理,兒子願改姓為錢或者金。
虞美人是罂粟科罂粟屬的植物,和阿/芙蓉是近親關系,區别在于,虞美人全株相對細小粗糙,罂粟光滑而花朵厚實光澤。
悄無聲息地将虞美人慢慢換成罂粟,不熟悉花卉的人很容易中招。
“其父其夫因貪贓枉法已被斬首了。”裴鈞道,“其母在獄中,也…”
“也投缳自盡了。”
“她這是給她爸媽和丈夫燒紙呢?”盛聞挑眉,“她這是啥意思?咒我的堤?”
“不敢。”裴鈞低聲道。
盛聞從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可能年歲漸長,加上穿越一事,他對這些有點忌諱了。
“從前按照規矩,犯事官員的家眷是要被貶為官妓的。”裴鈞道,“殿下仁善,免了她們的活罪,隻貶為庶民或交銀兩贖身。”
“唉。”盛聞長歎一聲,“我錯了。”
“殿下怎會有錯,是他們罪有應得,貪得無厭。”裴鈞忙道。
“我應該把她全家都殺了。”盛聞道。
裴鈞忽然明白了甯直臉上時不時的無語到底是從哪來的。
“不管是妻子還是兒女也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我不信他們對親人的行為一無所知。”
“我隻是認為包庇之罪不緻死,所以才寬恕了他們。”
“他們穿的用的是帶血的金銀,連她現在燒的這盆紙都是用别人父母的命換來的,她憑什麼在這堤上燒紙?祭奠誰?”
“罷了,我沒資格說她。”盛聞垂眸,他舉着傘小跑了過去,裴鈞連忙跟在他身後。
他是天底下最壞最壞的橘子,所以沒資格裁斷另一顆小橘子的人生。
在原本的故事中,虞亦巧的丈夫和父親也因為隐田之事被抄家滅族,她因為美貌被一官員買下,後在一宮宴上被獻給老皇帝。
選秀進來的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虞亦巧進宮時已經二十四歲了。
現代的二十四歲姑娘可能還在上學,大雍二十四歲的姑娘基本上都出嫁了,甚至都已經生兒育女了。
這是後宮裡沒有的成熟美豔型,老皇帝确實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