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得不承認,抽水馬桶确實是個好東西,不僅方便,而且衛生了許多。
好在逆子還算懂事,把火藥和水泥的方子也寫在信裡送了過來,不然皇帝非得叫衛垣和他帶去的精兵問問狗兒子是不是真的有不臣之心了。
當然了,皇帝也相信衛垣作為舅舅是不會真的把盛聞打死的,也就打個四分之三死,讓逆子長長記性。
“這次的家書這麼這麼少?”皇帝打開蠟封,翻看那寥寥的幾頁薄紙。
狗兒子雖然喜歡折騰,但還是很話唠的。
“送信的人說…”樂茂德賠笑,“殿下病了。”
“病了?”皇帝坐直了身體,“太醫看過嗎?怎麼說?”
“說是郁結于心,思慮過度,就…病了。”樂茂德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皇帝看見這個笑就明白了。
郁結于心這四個字的操作空間太大了。他展開盛聞的信,慢慢讀了起來。
除了盛聞的一張紙,其他的全是裴鈞代筆的工作報告,皇帝掃了一眼,把盛聞的信拎了出來。
“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莫向尊前奏花落,涼風隻在殿西頭。”1
看完這首詩,皇帝又覺得自己血壓高起來了。
這小子自己作出這樣讓人忌憚的事,還敢自比為失寵的嫔妃?
“朕從未見過他這樣當兄長的!”皇帝怒道,“竟然吃自己弟弟的飛醋?他是閨閣女兒家嗎?”
“朕這麼多兒子,還隻能寵他一個了?”
樂茂德不語,他也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和皇帝一起吐槽太子?他瘋了嗎?
“傳丞相…”皇帝滿腔怒火無處發洩,話一出口才想起衛垣已經離開京城了,“傳衛屏進宮來!”
衛屏剛結束一場通宵派對,家裡唯一能管控他的長兄出差去了,他又沒娶妻,加上大嫂放縱小叔子,他現在幾乎日日夜不歸宿。
被人從溫柔鄉裡拖出來的時候衛屏還懵逼着,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隻簡單梳洗了一下就被拉進了皇宮。
“草民見過皇上,皇上吉祥,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衛屏對于皇帝突然的召見摸不着頭腦,隻能挑着吉祥話說了一個遍。
皇帝免了他的禮,把盛聞的信扔給衛屏,“你自己看!”
“太醫說他病了。”皇帝拍在桌上一沓子病曆和藥方,盛聞深谙現代的請假之術,買通孫慈主任給他開了假條。
“他這是故意為難朕呢?”
“陛下。”衛屏道,“恕草民直言,您以為,這封信是太子寫給皇帝的,還是兒子寫給父親的呢?”
皇帝沉思不語。
“陛下喚臣來,其實心中已有答案。”衛屏道,“若是陛下真的忌憚了太子,或是有廢太子之心,此時應該将草民拘禁在府中,再找個由頭把兄長也砍了。”
皇帝擡了擡眼皮,他好像知道為什麼每次提起家人,衛垣都帶着一副疲憊而滄桑的笑了。
有這麼一個随便說“把兄長砍了”的弟弟,丞相,你受苦了。
“太子同陛下是天家父子,陛下知道的事,太子自然也知道。”衛屏道,“太子并非蠢笨之人,怎會不知道這樣會讓陛下不喜?”
“草民以為,太子給陛下寫這封信,實則是因為惶恐不安啊。”
“你這張嘴倒是伶牙俐齒。”皇帝擺手,“坐下回話。”
衛屏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道,“兄長在家時也這樣說。”
“繼續說,朕赦你無罪。”皇帝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不會再傳到第三人耳中。”
“是。”衛垣拱手,“草民見到太子這首詩,便想起曹子建給魏文帝寫的詩了。”
“世人常說曹子建因魏文帝忌憚才郁郁而終,草民卻以為不然。”
“不提七步詩之事并未在史書中留下什麼詳細記載,曹子建能做洛神賦,七步成詩,于他來說怕不是和小兒玩鬧一樣簡單。”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黃初八年正月雨,而北風飄寒,園果堕冰,枝幹摧折。”
“魏文帝黃初七年駕崩,黃初八年實則并不存在。那時已是魏明帝之太和元年。”
衛屏道,“草民以為一個連兄長已經逝去都忘記了的弟弟,并不會因仇恨兄長而死。”
“曹子建和文帝乃是一母同胞,縱因世子之争而起了龃龉,也有着割不斷的血緣親情在。”
“太子想說的,大約也是如此吧。”
“衛垣啊衛垣。”皇帝歎道。
“朕這舅哥,竟然把你藏了這麼多年。”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不錯,朕許你禦前行走,做個乾清宮侍衛如何?”
“草民不敢。”衛屏連忙跪地,“草民整日吃喝玩樂,玩物喪志,哪有武藝能保護陛下?”
“若是有刺客來了,草民立刻就被打倒了,還要陛下再讓别人來救。”衛屏道,“請陛下收回成命。”
“功夫可以練,給朕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