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堂門前那條街陷入罵戰。
未央居士從太子以人力孵出小雞一時開始批判,諷刺太子的行為違背事物發展客觀規律,必将遭到天罰。
“易曰天地氤氲,萬物化醇,雞雛本應待春雷破殼,承天地之節序。今以炭火代煦日,以木匣替母腹,此則奪造化之功,亂四時之序。”
以此為基點,未央居士以說天雞中的祖孫三代人來論述當今官場之上,無德無才,貪圖享受之人層出不窮,影響極其惡劣。
祖輩能馴養猕猴,父輩能馴養見敵不退,伺晨則鳴的天雞,到了子孫這一代連天雞也不能馴養。
“不思尚書周禮,反溺于孵卵雕蟲,正如程頤所斥峻宇雕牆、酒池肉林之人欲末流。
昔王勃作《檄英王雞》尚觸忌諱,今諸卿竟躬行此道,豈非自堕于市井玩物之流?”
“今者以詭道篡奪天工,若此風盛行,恐他日有以鐵索系月、銅管汲海者,豈不贻笑大方,為後世子孫所恥笑?”
其後又論述了何為天理何為人欲,若是因為饑餓而孵出小雞,是符合天理的,但沒有原因的做這樣的事,便是人欲的泛濫。
“若為解饑寒而孵雛,本合天理;然以儲君之尊,集能工巧匠,所求不過奇技淫巧,此非人欲之泛濫乎?”
“正如賦得雞所刺,‘稻粱猶足活諸雛,妒敵專場好自娛’,耽于虛華,必緻‘冠距不顯,毛羽不揚’,而谄媚之徒競相獻異。”
正因當今社會物欲橫流,不知節制,才會世風日下,所以人人都應該摒棄私欲,合乎天理,社會才能發展起來。
“天道生萬物,各正其性命而不妄,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故應存天理,滅人欲。”
無怪衛屏大怒,這未央居士一嘴的聖人之語,作一副高高在上之态,他生平最看不得這樣的人。
太子不就是孵了幾隻雞嗎,怎麼在未央居士口中,竟成了自堕于市井玩物之流了?
更重要的是,誰也不許罵我外甥!
彼時盛聞帶着盛蓁蓁啃鐵鍋炖大鵝之時,一人悄悄地把這篇抨擊太子的文章用另一張寫滿了文字的紙蓋住了。
一文人打扮的男子在木架子前停下,讀了起來。
“聞聖王治世,當法天地而革故鼎新。…以人力孵育雞雛,實乃格物緻知之盛舉,恰顯我大雍昌明之象。”
程子言天理存乎事物,豈不見易雲"窮則變,變則通"?
若固守抱卵必待春陽之舊制,則神農不必嘗百草,燧人不必鑽木取火矣。
一人停下,另一人也跟着停下,不多時,木架子前又圍了一大群人。
那書生起了一身冷汗,硬着頭皮大聲往下讀了起來。
“若謂此道違天,則《考工記》所載百工皆屬逆天而行耶?今東宮耗費,較之武周大酺三日耗資千萬,實乃九牛一毛。
觀敦煌飛天持機械樂器,胡商以玻璃鏡納須彌,景教僧憑自鳴鐘計時辰。若盡斥為奇技淫巧,何來萬國衣冠拜冕旒之盛況?
羅隐《說天雞》諷毛羽之虛,然太子所求實為‘稻粱猶足活諸雛’之民生大計。”
若盡以"存天理"為名固守舊制,則我輩猶在結繩記事之世。
“天理非僵死之教條,實乃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之生機也。”書生張了張嘴,沒敢接着往下讀。
“接着念啊。”人群起哄,這些人雖然不識字,但也知道這文章的長度不是這麼點時間能念完的。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飲食男女乃天道正理,令尊與令堂不行周公之禮,怎令爾苟活于世,耗筆墨之費。”
“彼造紙之松木見此,恐恨不得以天雷自劈之,于幼苗之态早早殒命未嘗不為幸事。”
“妄言天理之事,爾仙人乎?”
你說要存天理滅人欲,你爸和你媽不睡覺怎麼把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生出來?
你寫這些東西,簡直就是浪費筆墨,被造成紙的那棵樹看到你寫的這些東西,都恨不得天雷把自己在幼苗的時候就劈死!
你在這裡說什麼天理不天理的事,你是神仙嗎?括号笑。
天空中具象化地冒出來一群啊啊亂叫的烏鴉。
“這又是何人所作?”一人問道。
“東隅散人。”那書生回答,感覺好丢臉,這個東隅散人和未央居士辯論就算了,怎麼還人身攻擊起來了?
“這未央居士能忍嗎?”圍觀群衆不由得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