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逢春離開後，虞時序獨自一人坐在病床上。

腦海裡又回想起那一滴鮮血，混雜着血腥與泥土氣息的液體緩緩墜落，恰到好處地刺到她虛弱麻木的視覺神經，于是萬般天光在那一瞬盡收眼底，連帶着女人那張斑駁狼狽的臉，一起烙進腦海深處。

她好像和夢中不一樣。

思緒翻湧時，門被人敲響，她壓下那些思緒，道：“進。”

一顆裹着紗布的碩大腦袋悄悄探了進來，随後才是身子，洛晗不堪重負地扶了扶腦袋，去看病床上的虞時序：“我來探望探望你，你沒事吧！”

虞時序看了眼宛如豆芽菜的女人：“……看起來比較有事的是你。”

洛晗竟從她平淡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關心，于是立馬道：“我沒事。”

虞時序的目光于是落在她那纏滿紗布的腦袋上。

洛晗驕傲：“醫生一點别出心裁的小設計。”

虞時序：“……”

兩人互相對視片刻，虞時序不着痕迹地移開目光：“你沒和那位警官說我們的關系？”

洛晗一愣，旋即嬌羞：“如果你想公開的話。”

“……”虞時序目光眯了眯：“你願意向所有人公開？”包括晏君明？

洛晗沒說話，隻是忽然低頭掏出手機，而後哒哒哒走到她面前，舉起手機呲着大牙：“看鏡頭！”

女人身上還帶着消毒水的氣味，混雜着絲絲縷縷想要忽視卻忽視不了的柑橘香，讓虞時序思緒混亂之際，下意識按着她說的做。

“咔嚓”一聲後，消毒水的氣味随着女人的遠離快速散去，柑橘香卻綿延不絕。

虞時序垂下睫，呼吸止了止，一時沒有說話。

洛晗卻在搗鼓完手機後，一下擡頭：“你看！”

手機屏幕遞到她面前，虞時序低眸看去。

洛晗發了個朋友圈，前兩張是意味不明的兩坨肉，最後一張照片是兩人剛剛拍的合照。

一個穿着病服面色蒼白且困惑，一個裹着紗布隻露出一隻眼呲着大牙傻笑，文案是：這是豬肉，這是牛肉，這是我的心頭肉。

虞時序：“……”

她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而彼時，随着洛晗這條朋友圈的發出，點贊數已經不斷上漲，虞時序眼尖地看見第一個點贊留評的赫然正是林琳。

滿屏的999中夾雜着晏君明格外無力的問号，看起來十分可笑。

虞時序閉了閉眼又睜開：“……要不還是删了吧。”

洛晗一秒可憐：“為什麼？”

虞時序找不到理由，因為兩人的對話聽起來像是她主動要求公開，公開後卻又讓人删除，十分無理取鬧。

但是她想到這條朋友圈可能會帶來的影響，出了一口氣，道：“這張照片太醜了。”

洛晗并不知道虞時序多變的心思，她低頭細細看那照片，頓覺确實有點醜陋，看起來像是沒頭腦和不高興。

她思索片刻，還是按虞時序的要求把它删了，并提議：“那我們找個時間拍一張好看的照片吧！”

虞時序看着她躍躍欲試删除的手，隻好答應：“……好。”

這條朋友圈發的快，删的更快，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分鐘，卻被朋友圈各路損友截圖群發。

彼時的晏君明簡直七竅生煙，整個人都氣紅了。

偏偏，身邊的助理還沒有一點眼力見：“經理，您這是水燒開了？”

晏君明面色陰沉地看了他一眼：“滾出去！”

小助理頭一縮，麻溜地滾了出去。

晏君明冷笑着看向手機，心裡想的卻是，洛晗這個女人，知道從他這裡讨不了好，便轉而将目标對準虞時序，好曲線救國，真是心機！

他得提醒一下虞時序才是。

好在兩人大學時加了聯系方式，晏君明在微信列表劃拉着找到虞時序的微信，躊躇片刻，還是發了一句話。

彼時的虞時序哄走洛晗後，便将林琳叫了進來。

天氣溫涼，清光郎朗，仲春之際，溫度有所回溫，但陽光一旦被雲層遮掩，空氣的裡的涼意還是飄散着襲來，卻并不沁人。

林琳站在虞時序床邊，心底早就沒了第一次見她時對她“剛歸國什麼也不懂”的印象，彼時的她滿眼敬畏，畢恭畢敬地彙報完後，問：“小虞總，這件事要不要和虞總說？”

虞時序搖頭：“不用，另外，晏君明那邊不要打草驚蛇，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等着他下一次行動。”

漆深的眼眸有那麼一瞬被陰雲籠罩，但很快便撥雲見日，仿佛林琳的錯覺般，她本不是多話的人，但是在這一刻竟然鬼使神差地問：“小虞總，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車禍、綁架乃至拐賣并不是洛小姐主使的，而是……”另一個人在背後操控的。

虞時序掀眸看去，林琳頓覺自己多嘴，還未開口道歉，虞時序便将目光轉向窗外，道：“在你向我彙報車禍主使人的時候。”

林琳微訝：“為什麼？”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了嗎？

虞時序沉默良久，卻并未再回這個問題。

林琳自知失言，簡單說了兩句别的，便悄悄退了出去。

留下虞時序垂眸看着手機上晏君明發來的“小心洛晗，她不安好心”的消息和一份她不安好心的鐵證，唇角無意識彎出一抹譏諷的笑。

一個前科累累不怕死膽敢收錢撞人的司機，倘若隻是逼問就能問出真相，那也太簡單了。

所以背後一定有其他人支使他這麼說，至于是誰，隻要看最後的結果誰會受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