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心底不願意兒媳走街串巷,可是正如她所言,總要活下去。村裡的良田都被人占去,她有錢也買不到田。那麼多人隻有四畝地,不賺錢就要坐吃山空啊。
何況她手裡也沒有很多錢,隻夠用到年底。
薛母:“先試試吧。理兒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也許要花錢贖罪。”
林知了朝二嫂看去:“你不幹我找琬——”
“我做!”劉麗娘的父親是屠夫,宰羊的屠夫,不比小商小販高貴。劉麗娘沒有任何顧慮,她隻怕婆婆心有不滿,三弟知道後怪她同林知了狼狽為奸。
林知了看向二嫂想起一件事:“二嫂,方才我路過羊血鋪,看到了羊肉羊雜,唯獨沒有看到羊頭羊蹄,城裡人不吃嗎?”
“吃啊。隻是很多羊湯鋪不愛做。羊頭有肉,許多商戶還願意,羊蹄除了皮就沒有别的,做的不多。”
林知了:“你父親是出去替人殺羊,還是在家中等人把羊送過去?”
“羊肉販子買到活羊拉到我娘家,我父親殺好他們再進城。”劉麗娘疑惑不解,“弟妹怎麼忽然問起我爹?”
林知了在城裡喝的那碗羊血湯不錯,她指點薛琬做也不可能比人家做的好。人家這麼會煮羊湯,也許也會做羊蹄,她做羊蹄不一定有人買。再說,她拎着食盒到城裡羊蹄就涼了,怎麼跟開店的競争啊。
林知了:“我再想想。婆婆,我用家裡的柴煮飯要付錢嗎?”
薛母不想理她:“不用!”
“那就辛苦大哥了。”
原來在這裡等着。薛母搖頭歎氣,一個比一個鬧心。
劉麗娘聽出她指的是大嫂:“如果你二哥沒事,我叫他陪大哥上山砍柴。”
“明日未時前做好?”林知了道。
劉麗娘:“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林知了轉向婆婆:“晚上還吃嗎?”
陳文君懷的是薛家第三代第一個孩子,薛母很重視,擔心餓着大兒媳和孩子,可是一天三頓,那點米能吃幾天啊。
林知了見她犯難:“做面湯呢?用一碗面加點水攪成小疙瘩放鍋裡煮,加兩個雞蛋和青菜?”
一碗面不多?薛母叫薛瑜幫她燒火。
劉麗娘想到日後要指着林知了帶她賺錢:“婆婆,我來吧。”
林知了看天色尚早,先把桂花洗了放外面瀝水就去燒火。劉麗娘見狀找二嬸拿鑰匙去隔壁薅菜。林知了想到豇豆結的多:“二嫂,再摘一把豇豆。我看可以多摘點,開水煮熟後晾曬留冬天吃。”
冬日山上有筍,有油冬菜,有白菜蘿蔔,不缺菜,所以很少有人煮豇豆晾曬。劉麗娘的爹娘要曬也是曬筍幹,用雪裡紅做酸菜。她從小到大沒有吃過曬幹的豇豆。
聽聞此話,劉麗娘心說,難怪林家能成為十裡八村的富戶,弟妹家真會過日子。
劉麗娘便說:“我先看看。”随即叫薛二哥和她一起。
江南的冬天來得晚,深秋九月的中午像夏日,所以豇豆長得很好。劉麗娘見牆上爬滿了豇豆,把老的留種,嫩的全摘掉。
夫妻倆摘了滿滿一背簍,薛二哥背回家,劉麗娘拿兩把青菜。
劉麗娘到廚房問道:“現在煮出來?”
“現在煮吧。明日我沒空。”林知了又往鍋裡加幾瓢水。劉麗娘把薛琬和二嬸都叫出來挑揀豇豆。
先前林知了的那番話薛二嬸聽見了。雖然薛二嬸認為沒有必要,萬一來年收成不好呢。以前也沒有想過薛理會出事,如今不也生死不明。
是以薛二嬸沒有一絲抱怨。
劉麗娘把帶有蟲眼不得不掰成小段的豇豆留下留着煮面湯,長長的豇豆都扔鍋裡焯水。院中晾着衣服,焯水後的豇豆就放篩子裡在屋頂晾曬。
最後一鍋豇豆出來,劉麗娘交給二嬸和薛琬,她去廚房問林知了怎麼攪面疙瘩。
劉麗娘是土生土長的水鄉女子,要問她菱角雞頭米怎麼做,她可以說得頭頭是道。對于面食她隻在城裡吃過。她娘也隻會做索餅。
林知了其實以前也不會。末世後地下城中南腔北調不分家,林知了經常聽見大家懷念從前才知道疙瘩湯怎麼做。
林知了叫她先把切成小段的豇豆放進去,豇豆要煮久一點。随後才教她攪面疙瘩。
大半鍋水隻放面,一碗面太少。先加豇豆再加面就不顯得清湯寡水。攪勻的雞蛋像撒花一樣倒進去,又放兩把切成段的青菜,看起來濃稠有食欲。
劉麗娘放一點豬油、鹽以及胡椒就出去喊婆婆用飯。薛母把衣服收起來放薛理書桌上準備明天繼續,拉着兩個小的去洗手。
薛家衆人沒有吃過這種面湯,薛二嬸滿臉懷疑:“豇豆煮面湯,我還是第一次見。”
林知了:“你寡聞少見!”
薛二嬸頓時噎得臉色發綠,堪比她碗裡的豇豆。
薛母歎氣,招惹她幹什麼啊?“小鴿子,嘗嘗你阿姐做的面湯。”薛母轉沒話找話,“魚兒,好不好喝?”
薛瑜點頭:“娘,黃色的點點是什麼啊?”
劉麗娘說道:“蛋花。”
“這麼小啊?怎麼做的啊?”薛瑜一臉好奇。
劉麗娘心說,就像天女散花:“好不好吃?好吃明晚還做這個。”
薛瑜點頭。
劉麗娘對身邊人道:“夫君,鍋裡還有。”言外之意,快吃,吃完了再去盛。
陳文君聽出來,推一下她身邊的薛大哥。薛大哥白日裡需要做事,習慣了早上吃好中午吃飽,跟世人認為的,早上吃少,晚上多吃,吃過就睡正好相反。經年累月他的腸胃習慣了晚上少食。薛大哥不想惹妻子不快就微微點頭。
林知了倒是想多吃多占,可原身胃口小,像在酒店吃的打嗝一次就夠,多來幾次胃受不了。
飯後,薛琬和二嬸去刷鍋洗碗。
林知了先給弟弟洗漱。碰到他的頭發,林知了低頭聞聞,決定明日給他洗頭,防止生虱子搞她一頭。
翌日東方既白,林知了爬起來,她先把糯米泡上,洗漱後就燒水給小鴿子洗頭。
薛母聽到動靜起來,看到小孩困得眼睛睜不開,幫她抱住小孩:“怎麼不等睡醒再洗。這麼早把他折騰起來,幸好小鴿子聽話。”
林知了:“給他洗好我要洗。不能頂着一頭怪味去賣吃的。”
給小鴿子洗好就用幹布擦幾遍,又找一塊幹布裹着小孩的頭防止他着涼,林知了就去洗頭。
林知了洗好,薛琬等人才從屋裡出來。發現薛瑞閑着無事,林知了問:“你不用讀書嗎?”
薛瑞下意識回屋。
林知了:“院裡這麼多人,看得進去啊?去隔壁院裡。等等,你寫幾個字,我看看你的字如何。不會寫文章可能是天賦所緻,字不好就是你懶。”
薛二嬸心生不快想說什麼,薛琬慌忙扯一下她的衣袖,提醒她少說兩句。
要是以前薛琬不敢,可她真不想看到她娘被林知了一下子掀翻在地。
須臾後,薛瑞拿着一張紙出來。林知了不懂書法也能看出他的字軟趴趴的,跟他這個人一樣,沒有一點風骨。
林知了房中有薛理的文章。昨日她找筆墨翻到過。林知了找一份用蠅頭小楷寫的文章遞給薛瑞:“看看有什麼不同。”
薛瑞不敢不回答:“三哥的字行筆迅捷,力透紙背,如鐵畫銀鈎。”
二嬸張丹萍忍不住問:“你的呢?”
薛二哥從室内出來,扭頭看一眼:“瑞弟的字工整,如朝陽初升,潛力無限,未來可期啊。”
薛二嬸心花怒放:“好瑞兒,聽見了吧。好好學!”
林知了差點笑出聲:“現在去隔壁背書。不想背書就抄書!抄一百遍想不記住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