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 it's probably best I stay in Indiana
just dreaming of the world as it should be
where every day is a battle to convince myself
I'm glad she never fell in love with me
王安妮是真喝多了,聽着那首溫溫吞吞的小情歌昏沉睡去,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夢。
夢裡回到她和邵柯初遇的那一天,幹淨好看的大男孩伸展着他修長的四肢,一個珠圓玉潤的陶器罐子像變魔術一樣被他捧到她面前,溫柔的喚着她“安妮”。那樣的邵柯如同一隻青鳥一般自由輕盈。
然後布景換成一座巍峨高聳的雪山,邵柯背着笨重的戶外露營裝備,邁着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山頂,堅定而成竹在胸。
後來她又來到一間廚房,邵柯圍着一個小貓圍裙站在光裡,兩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把案闆上的糯米捏成一隻隻小豬,體貼的像個暖心的好好先生。
王安妮夢裡的邵柯完整而無所不能,像藏在每一個少女内心的理想男神一樣,永遠隻能存在于夢境當中。
王安妮最後是被人搖晃醒的,模模糊糊看見邵柯一張隽秀的容顔。他微皺着眉,喚她安妮。
王安妮甩了甩頭,從桌上趴起來,目光落在邵柯憑空消失的右臂上,有些失望的喃喃自語:“原來是夢.....”
邵柯順着王安妮目光看去,一節斷臂微微擡起,那裡還有王安妮打給他的一個小蝴蝶結。
王安妮手裡被邵柯塞了一杯酸奶:“喝點酸奶解解酒,我找人送你回家。”邵柯說完就又去叫醒其他幾個人,不知怎麼看起來忙忙碌碌的。
“志仁,麻煩你跑一趟,送安妮回家成麼?”邵柯回頭沖一個剛才酒桌上鮮少幾個沒喝酒的人吩咐,王安妮隐約記得他似乎是邵柯從小玩到大的總角之交,是首都高院的二級檢察官,為人清冷,寡言少語。
“那你怎麼辦?”
邵柯一笑:“我就住店裡了,反正明天還得開店,還能多睡會兒。”
王志仁又扭頭看邰行智:“邰隊你呢?”
邰行智擺擺手,搖了搖頭:“我車都開來了,你給我送回去我明兒一早還得來開,怪麻煩的。我和小邵睡一晚,他這兒有什麼事兒我還能看着點兒,你送送小王就成,我跟你嫂子在家都打好招呼了。”
“那成。”王志仁颔首,轉眼把目光投向王安妮,像提起公訴一樣問她:“王小姐能走了麼?”
王安妮哪敢怠慢,從椅子上噌地竄起來,乖乖點頭。
路上王安妮坐在副駕駛上悶得都内傷了。
“王......王大哥,這麼晚還得麻煩您送我,真是不好意思哈。”
“叫我王志仁。”
王安妮頭皮發麻:“好好,謝謝您啊王志仁。”
“不客氣。”
王安妮打心眼兒裡覺着這王志仁就是一話題終結者,也不知道邵柯那麼一個話唠是怎麼和這種人相處了幾十年的。
“王志仁,你看,咱倆都姓王,挺有緣的,說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嘿嘿,交個朋友呗。”
王志仁顯然不買賬,自顧自從兜裡的煙盒裡摸出一根煙銜在嘴裡,一手把方向盤,一手伸到王安妮面前:“借個火。”
王安妮狐疑:“火?我......我不抽煙。”
王志仁擰眉,從後視鏡裡瞟了王安妮一眼:“做你們這行的不抽煙?真把自己當貞婦烈女了?”
王安妮被咽的膽汁都要憋出來了。
“你在調查柯少。”
王安妮臉一白。
“或者說,你不是在調查他,而是在打那兩千萬美金的主意。”
王安妮一聽脊背一崩坐展了立三指發誓:“我王安妮對天發誓絕沒有對那兩千萬起歹心!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王志仁斜睨她,俨然沒準備相信王安妮的話。
王安妮有些生氣:“不是,我說,王志仁,我真沒惦記邵柯的錢。邵柯就是再有錢,他身子都成那樣了我要還打他主意那良心就是被狗吃了,況且邵柯人這麼好,對我挺好,又送我禮物,又請我吃飯喝茶,我是真心把他當朋友。我覺得你站我這個角度也能想明白,好好的生活中突然有一個小本生意店主告訴你他有一億你不得好奇死呀,是不是?我就打聽打聽,要真是不方便說就算了,人别人的隐私我也不能上杆子的非得弄清楚一二三吧。”
王志仁聽了王安妮一番話,把煙從嘴裡拿出來放到一邊,專心開車,沒再說話。
感覺氣氛緩和了一些,王安妮轉臉問:“王志仁,我問個問題。為什麼Marco唱歌那會兒我一說邵柯要給我點一首《Indiana》你們都看我?”
王志仁聞言頓了一頓:“沒什麼。你記不記得陶藝店牆上有把吉他,就是Marco用的那把,那是柯少的。柯少沒出事之前會彈吉他唱歌給我們聽,他很喜歡唱《Indiana》,不過他出事以後就彈不了琴了,所以誰也不想提那首歌來傷他。”
王安妮撇嘴一笑:“我倒不覺得,人邵柯心态特好,身殘志堅,性格豁達,才不會計較這些呢。”
“你懂什麼?!”王志仁卻忽然顯得很是煩躁,一瞬間冷下臉來,“不了解就别胡說,沒事兒不要在這兒瞎打聽!”
長夜。世井小民。一燈如豆。
“王安妮在找人打聽你的事情。”
邰行智仰面躺在蒲床上,盯着房梁上垂下的一線陶貝若有所思。很長時間了,似乎是沒有得到回應,邰行智偏頭去看身邊側卧着的身形異常短小的人。那人弓着身子枕着自己的左臂背朝邰行智,在明滅的光裡不知是睡是醒。
邰行智拉滅燈閉上眼睛。
“嗯。”
黑暗裡邵柯悶聲回應。
邰行智舔了舔嘴唇,沉聲問:“她就是你的Rosemary?”
又是長久的沉默。
邰行智歎氣,換了話題:“今天怎麼喝了那麼多酒?你上廁所又不方便。”
“I’m glad......”
邰行智苦笑:“Glad什麼?”
緘默,邵柯在暗夜裡睜着雙眼,右手斷臂把暖寶向心口的位置推了推。
“I’m glad she'd never fell in love with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