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咽,王安妮到底還是個愛慕虛榮的面子工程師。自打勒令自家那位一顆心兩顆大的邵老爺們兒将學校發的家庭情況調查表中父親工作單位那一欄裡的“世井小民陶藝店”改成“中科院自動化研究所”以後,他二位每次去年級組領人都是辦公室的焦點。
“......咱邵教授為人氣質就是不一般,您瞅這年輕有為,這以後是要當所長了吧?”半老徐娘的年級組長給二人一人發一小闆凳兒,盯着邵柯笑得合不攏嘴。
邵柯和王安妮排排坐的筆直,賠笑賠得尴尬癌都要犯了。邵柯聞言,趕緊和泥:“不敢不敢,張老師您過獎了過獎了。”
“哪兒能啊,我看新聞您前陣兒捐了個......捐了個什麼來着給國家?您看我這上了年紀就記性不好......”
“您說人造神經元?”邵柯小心翼翼地提醒。
“欸對對對,神經元神經元,您看您,身殘志堅,達則兼濟天下,正應了咱語文書中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風範,真乃咱學術界的一股清流呐!”
這張老師越說越眉飛色舞,看得邵王二人一臉懵逼。
王安妮内心腹诽,面子上還貼着張狗腿的嘴臉,乘着應聲的勢趕忙顧左右而言他:“張老師謬贊了,我家老邵他嘴笨,也就是有力出力,跟你們這樣不求回報無私奉獻的人民教師不能比,孩子在您這兒給您填了麻煩,是我們的疏忽,沒能幫您還給您添堵真是對不住。您看這眼瞅着就下學了,孩子們還小,有些話當着孩子們的面兒也為難,要不您跟我們念叨念叨,我們回去一定多加注意。您看?”
這會兒子張老師似乎才想起來叫人來的事兒,趕忙拍着腦門兒打哈哈,說着要給二人看兩隻的作業本。
邵柯僵着臉上的傻笑趁張老師翻本兒的功夫得空跟王安妮耳語:“虧得我就一客座教授,要真是什麼所長還被您二位官迷送上天不成。”
王安妮瞥他:“大北京當官兒的一抓一大把,你内算什麼呀,還清流!頂多一股子泥石流!”
邵柯咽得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眨巴眨巴眼兒挺委屈。
說着,邵墨清和邵墨汐的小本本已經塞了過來。
王安妮盯着一紙的邵氏墨寶火苗子就往頭頂心兒竄,礙于老師就坐在對面,隻好又不動聲色地接着把各科目看了個遍,除了語文慘不忍睹,數學英語還有自然都是五星小紅花小紅旗待遇,但王安妮現在就想拎着旁邊這隻忽然噤若寒蟬的大小朋友回家跪鍵盤!
就在這時,最後一堂課的下課鈴響了起來。
王安妮怎麼說也不是一言不合就罵街的河東獅,想邵柯就嘴笨心大一大小孩兒,十有八九是主犯,難道要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裡跟主審官相看兩不厭?那畫面王安妮想想就覺得不忍直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着下學人多口雜不安全的幌子搡着邵柯去接孩子。
咱邵大爺也就這種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最争氣,眉來眼去心領神會就溜之大吉了。
“這個,孩子媽媽呀,咱都是女人,我看您也不容易呀。兩個孩子還小,邵教授這身體又不方便,平日挺辛苦的吧。”
王安妮笑笑:“呵呵呵不辛苦不辛苦,您叫我安妮就成。”
“欸,安妮呀,你看孩子們的作業你也看了,孩子們我也親自問過了。我也有孩子,特别能理解咱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情,可這學習他就是苦差事,畢竟還是絕知此事要躬行的,況且吧......”張老師瞥了一眼最慘不忍睹的語文作業欲言又止。
王安妮皮笑肉不笑,就快挂不住這城牆厚的臉皮了,心裡早就把邵柯剝皮抽筋千刀萬剮——沒那金剛鑽就别攬這瓷器活,就他那語文的兩把刷子也就能背幾句蘇東坡糊弄糊弄她王安妮,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是活久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