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是周五，這天下午正趕上宋過白他們工作室每年一次的全員大掃除。

“這墊闆誰的？沒人要扔了哈！”

“别介啊是我的！”

“卧槽誰的水粉沒蓋蓋？幹透了！”

“來來來借過！”

“老王你丢了半年的杯子！哈哈哈哈長蘑菇了都！”

梁檐埋頭三下五除二拾掇好自己霸占的自習桌子，看向大家：“我搞定了，有啥能幫得上手的嗎？”

一個師姐聞言，指了指房間深處的隔間：“梁檐！去模型室幫下小山吧，按标簽上的名字把所有人的模型分類理好就行。”

“好嘞！”

模型室梁檐進去過一次，專門用來存放大家辛苦做出的建築微縮模型，這些模型要麼是參賽用，要麼是課程設計作業，林林總總堆了整屋。梁檐他們來參觀工作室那次，幸好周尹東在外間忙着忽悠雎小山去露營，沒發現這裡。

不然那貨一定會秉持小腦萎縮晚期患者的自覺，不小心碰碎幾個。

“梁檐？”小山從層層貨架後面探出頭。可能是年底又快到交圖期了，整個人感覺比之前又清瘦了一圈。

“我來幫忙。”梁檐挽起襯衫袖子，“按照标簽上寫的姓名整理是吧？”

“嗯，每個應該都有标簽。沒有标簽的可能是當時忘貼或者年代太久了，這些單獨歸攏放門口，後面讓大家自己認領。”

梁檐掃了一眼房間布局，配合小山的順序，從最深處的架子開工。

“那些沒有标簽又沒人認領的模型會怎麼辦？”梁檐從架子一角拿出一個無主的，“會被扔掉嗎？”

“應該是吧。這裡地方小，沒人要的總得清掉，騰出位置。”雎小山手上不停，“幸好不遠就是垃圾焚化站，哦，就咱們樓後面尖頂煙囪那兒，打包拖過去也不費事。”

梁檐一路整理下去，這活兒很簡單，就是紙做的模型比木闆和石膏做的更脆弱，挪動時需要額外小心。

整理到最底層，梁檐蹲下去，眼前一個模型的标簽上寫着“宋過白”，按上面的日期推算，應該是他大三時候做的。

“向死而生：馮卡西裡歐家族mu園？”梁檐讀了出來。

“啊，你看到過白的作品了？”雎小山的聲音從前方的架子傳來，“那可是他的成名之作，我那時還沒來U大，但本科的作品就能得到拉姆斯安表揚，我們外校考研的都傳遍了。”

梁檐端詳着那個不大的微縮比例模型。一條小徑貫穿整體，看似随意地在林地間穿梭，鍊接起沿途的碑、紀念堂和冥想亭，如果人身在其中，移步換景的同時又保證了安靜和隐私。

而如果從高處俯瞰整體，本該肅穆的此處仿佛一片蓬勃舒展的新葉，小路就是其上纖靈的葉脈，賦予整體以生的動感。

梁檐不太懂建築，但隐約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精妙和趣味。

宋過白在梁檐現在的年紀，就已經才華橫溢榮譽加身，不知是怎樣的少年意氣風發。

一個優秀的人。梁檐輕笑一聲。

和雎小山打配合，整理工作進度很快。臨近收尾的時候，梁檐在角落深處發現一個無主的模型。

托起來輕輕一摸，不是通常的硬卡紙，應該是用比較厚實的白色水粉紙做的。模型上落了挺厚一層灰，似乎丢在這之後就無人打理過。

簡潔流暢的線條設計，幾何切割出的屋頂形狀明快，遙相對稱的兩面牆體上，兩個高大不失纖細的镂空十字架遙遙呼應——

這大概是一座教堂。

沒有标簽。梁檐端着模型上上下下找了個遍，隻在一角找到一個小小的記号“S.”字母筆畫銳利張揚，圓點反而像一顆蹲在邊上的安靜蘑菇。

“雎學長，這個記号你知道是這裡誰嗎？”梁檐指給雎小山看。

“嗯...不認識哎，從沒見過有人這麼寫。”

“好，那我先放門口。”梁檐邊小心翼翼往門口走邊看着手裡的模型，看着看着心底騰起一絲異樣——

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這個小教堂。

詭異的既視感。

“梁檐？整理好了沒？”宋過白突然探頭進來，看見梁檐手上的模型，微微一頓，“你之前說晚上找我有事？”

“哎剛好你來！”梁檐把帶有S記号的那面轉到宋過白面前，“這個記号認識嗎？”

宋過白搖頭：“不如...先看看時間？”

“啊？我擦6點了！”梁檐晃過神，“雎學長，裡面的架子我全搞定了，你把手邊這一排弄完就成！”

雎小山笑着點點頭：“快去吧，别耽誤事情。”

“我給差點兒忘了，聖誕快樂！”梁檐一條腿已經随着宋過白邁出去，回頭瞧了眼雎小山，“約你今晚一起你不願意，蘋果放你桌上了！”

“哎？梁檐？那我們的呢？”

“梁檐你不夠意思啊！就給雎小山！”

“得了吧，沒看見人家還單獨拉着宋過白去過節？”

“哎喲這偏心還分層的！我們就是可憐的最底層！”

梁檐縮起腦袋，拽着宋過白快速出逃：“其他人的都在我桌上！數量不夠自己去搶！”

晚上七點，周尹東看到梁檐和宋過白一起出現的時候，整個人震驚了三秒有餘。

“檐哥，這….對象…小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