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裴無名面前站定,仰頭,歪着腦袋,臉上揚起一抹甜滋滋的笑意。
這漢子雖然沒給她吃飽飯,但念在本就是想靠臉賣大價錢,芙昭的一張小臉幹幹淨淨。
她本就皮膚瑩白如玉,眉目如畫,尤其是笑起來眼睛彎彎似月牙,跟能滲出蜜糖一般。
芙昭指着自己,脆生生地問:“這位大人,貴府缺丫鬟嗎?長得好看的那種。”
漢子聞聲吓了一大跳,忙不疊地快步走過來要拉扯芙昭:“打擾貴人,打擾貴人,這丫頭腦子不好使。”
裴無名卻擡手止住漢子的動作,他怔怔地盯着芙昭的臉,仿佛越過她,看到了很久以前。
漢子大氣也不敢出。
芙昭絲毫不慌,她相信全知大大,這裡頭定有什麼她搞不清楚的因果,但裴無名一定會帶她走。
過了許久,裴無名才緩緩道:“确實好看。”
“是吧?不僅好看,腦子也好使,懂得還多,您不虧。”芙昭一本正經地自誇,她腦子裡有全知大大,有的是底氣。
裴無名笑了笑:“好,多少錢?”
芙昭擡手指了指漢子:“三十兩,給他就行,他妻子病重,需要錢看病。”
裴無名笑道:“你不需要錢?”
芙昭歪頭想了想:“事有輕重緩急,我先不忙,有口飯吃就行。”
裴無名道:“那就一百兩吧。”
說罷,他遞上銀票,漢子傻了,芙昭也懵了。
裴無名潇灑地背着手往人市大門口走去,芙昭連忙跟上。
等漢子反應過來,隻見芙昭嬌小的背影漸行漸遠。
也不知怎得,他快走兩步趕上,低聲道:“昨夜你高燒,我沒錢請大夫,今日又帶你來這人市,對不住了。”
芙昭心道,原來這就是她穿越的契機。
漢子頗為絮叨:“我婆娘讓我對你好些,她說,當初舍你那頓飯并不是要你報恩,她不想賣掉你……不過,她的病實在拖不得了,所以,隻能對不住你了。”
芙昭駐足,轉身看向漢子,笑了笑:“你們施恩不圖報,但我卻是要報的,兩清了。”
漢子猶豫再三,往芙昭懷裡塞了個用粗布裹着的物件,“我婆娘說,這對你一定頂頂重要,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賣掉,我差點……”
他鼓起勇氣,走到裴無名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隻盯着自己的腳尖道:“大,大人,求你了。”說罷飛速跑走。
芙昭摸了摸,貌似是個玉佩。
她把玉佩妥帖地放到胸口,心情複雜,前世雖因重病而郁郁寡歡,但還是沒見過人口買賣這種慘相。
既來之,則安之,先活下去吧。
片刻後,芙昭擡起頭粲然一笑:“他求您對我好點兒。”
裴無名忍俊不禁,抿了抿唇,登上了來時的馬車。
這馬車頗為華貴,镂空的金銀線條在紅木車身上雕刻出繁複的紋飾。前端頂蓋下挂着一塊木牌,上面正是篆體“長安”。
芙昭乖順地在車緣一邊坐下,馬車穩穩地朝前行駛。
雖然稀裡糊塗地穿到了書裡,但她一來有全知大大這個金手指,二來早就厭倦了卧床不起的人生,于是她此刻不僅不慌,甚至還有點小激動。
車簾是拉起的,芙昭瞧裴無名在閉目養神,她便放心地将視線投到車窗外,欣賞起大昌的京都盛景。
雖說當今天下初定,但盛京自來都是都城,繁華依舊。
時至午後,陽光漫灑到石闆路上,珠寶店、綢緞莊、茶館酒肆林立,各色旌旗随風起,篆刻精美的招牌閃着光,真是一派富貴圖景。
人市在南城以遠,長安侯府在皇城以東,原本就不算近,長安侯府的馬車又頗為謙讓,一點兒都不仗着權貴橫沖直撞,于是晃晃悠悠一個多時辰才到了侯府偏門。
芙昭亦步亦趨地跟着裴無名,繞了幾個大彎兒,走進了一個半大不小的獨立院落,又步入了一間書房模樣的屋子。
裴無名示意她落座,自己則坐到上首的太師椅裡,朝芙昭擡了擡手:“你叫什麼?”
芙昭學着影視劇的樣子行了個萬福禮,後才道:“我叫芙昭,芙蓉花開,昭如日月。”
“芙蓉……”裴無名呢喃了兩句後,眉峰不由地皺了皺:“名字倒是不錯,但你這拜禮跟誰學的?”
芙昭尴尬地一笑,果然四不像嗎?
她也坦誠:“興許以前會,但昨夜生病燒過了頭,如今記不得許多了。這位大人,我過目不忘,一學就會,很好教的。”
裴無名笑道:“真不謙虛,叫我裴先生吧。”
他話音剛落,一把神采飛揚的嗓音仿佛踩着春風闖了進來,人未至,話先到:“聽說無名買了個漂亮丫頭回來?”
裴無名起身,剛走幾步,一個蜂腰猿臂、挺拔如松的男子大笑着跨入書房。
他使勁拍了一下裴無名的肩膀:“你終于想明白了啊!快讓我看看,是哪個姑娘?”
說着,他看向芙昭,登時皺起了眉:“這有點太小了吧?”
瞧着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而且,眉眼之間有些眼熟,像誰來着?
長安侯一時半刻想不起來。
裴無名無奈扶額:“侯爺想多了。”
他就是長安侯!芙昭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果然一派磊落之風,不愧是原書女主的父親。
原書是本細水長流型種田文,女主有這麼個好爹,又嫁個了青梅竹馬的癡情男主,雖然也遇到些波折,但總的來說一生順風順水,頗為好命。
“小就小點吧,能照顧你就成。”長安侯瞬間興緻缺缺,擺手道,“今兒高興!走,陪我喝酒去!”
裴無名連忙拽住長安侯:“你讓我買人,我也買了,說好了以後不能再管我這裡。”
長安侯立刻反駁:“那不行!你不受爵,不受官,已經夠委屈,豈能活得這般清貧?”
裴無名歎了口氣:“如果侯爺覺得我在這府裡不倫不類,那我搬出去住也可。”
“好好好!”長安侯立刻妥協,“你愛怎樣就怎樣,今日趁着桃花還沒到,沒人管我,咱哥兒倆一醉方休!”
裴無名無奈,轉頭對芙昭道:“你先自己轉轉。”
随後就被長安侯拖走了。
芙昭聽動靜逐漸變小,這院兒裡也沒别人,于是捏了幾塊點心墊肚子。
她坐在凳子上,邊晃腳邊吃酥,仔細回憶着故事情節,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全知大大聊聊,倒也把這個故事了解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