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信自己二十四年來記憶的完整。
彷徨和迷茫讓他感到慌亂,讓他迫切地想抓住什麼,可是他想不起自己究竟丢失了什麼,又或是自己被人丢棄。
“我見了她無數次,可是這是我唯一能記住的模樣。”火苗漸漸舔上畫中女子的身形,她抱着一束梅枝,笑得明媚。
“你我都見過這張臉,昌平侯的嫡長女,楚氏一族行二的小姐,盛京雙姝。”
畫紙燒盡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可她不是她。”
李辭盈起身,擡眼看着謝如影。
“為何說不認得她呢?”
李辭盈太過敏銳,謝如影沒辦法随意糊弄過去,于是再次扯開話題,故作輕松道:“你也知道,這盛京雙姝是兩個人,阿婷一向傲氣,哪裡容得我眼裡有别人,我可不敢多看旁人一眼。”
“我一直沒有入仕,阿婷看我哪哪都不順眼,總提我那大哥,我都要煩死了。哎,後日春華宴,我這風頭不出也得出了,總得讓阿婷眼裡也看得見我。”
聽他提起慕容婷,李辭盈卻垂下眼眸沉默了。
“你若是真喜歡她就好好珍惜,少惹她生氣,也别再逗弄她了。“
慕容氏是皇後母族,上一任家主願意領着慕容氏一族激流勇退,為唯一的孫女口頭定下了與謝家的娃娃親。可是如今,新任慕容家主,他的舅父,并非是安于現狀之人,謝氏一族衰落至斯,又怎會舍得将慕容婷嫁與謝氏。
“你若無能力,又如何能與她厮守。“李辭盈好言相勸,還有更多的,他也不能再說了。
謝如影無甚所謂,拿起一串葡萄抛着吃。
“喂,你今年還去嗎?春華宴。“
“嗯。“
李辭盈見他不以為意,心中歎氣,隻是朝局之事他自己亦是深陷其中當局者迷。
“欸?這倒是稀奇事,怎麼着,想着去碰碰運氣見你那位姑娘啊?“
李辭盈不瞞他,開口應是。
夢中的女子既與楚二小姐面容相似,想必是有些親緣。
楚氏二小姐名動盛京,四小姐亦是頗有才名,唯獨三小姐從未在京中宴會上露面過。他前幾日特意在皇姑母面前提了楚三小姐,想必姑母會替他相邀。
“隐之,你今夜不是有事嗎?不如就此作罷,改日再叙?“
李辭盈微微蹙眉,他今日又開始有些頭痛了。他伸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胸口,他的心髒也有些不适。
是飲酒的緣故嗎?
“你少敷衍我,剛剛也沒見你着急。再仔細說說你那夢中人啊,我可是難得見到三殿下這春心萌動,與女子扯上關系啊。”
李辭盈擡步往外走,謝如影追上去打趣他。
“我那點事情算什麼,再說,為了避你三殿下的結黨之嫌,你我都少有相聚之時。”謝如影故作惆怅,“咱的交情别是就這樣到頭了啊,好歹是年少時就結拜的兄弟。”
李辭盈走在前,心中頗為後悔今日找謝如影飲酒。
謝家與慕容家并非一派,慕容氏熱衷于黨派之争,謝侯亦是野心勃勃,他不該與他見面的,隐之怕是又要在家中受冷眼了。
李辭盈最終一歎,轉身繼續往下走。
在六樓時,他不過是覺得微微有些心慌。越往下走,隻覺得心髒的疼痛越來越猛烈,讓人幾乎無法承受。
他不得不停下,屈身扶住欄杆,另一隻手緊緊揪住了自己的衣領。
這是,怎麼了?
李辭盈的呼吸亦有些急促和顫抖,謝如影見狀,急步上前想扶住他,隻見一個牙白色衣裳的女子提着裙子上來。
李辭盈稍有緩和,正欲繼續往下走,回身一瞬卻與那女子兩肩相撞。
他回過頭,正好她的兜帽被震的滑落,她亦回頭。
雙目相望。
李辭盈僵在原地。
她還帶着面紗,可那一雙眼,他魂牽夢萦。
而她的眸中,亦是怔愣。
一瞬之間,腦海中無數畫面閃過。
李辭盈在那一刹,感到了自己的心髒在寂靜之後,如同鼓擂。
他耳中響起嗡鳴聲,想伸手攔住她,也想問她些什麼,可是還未有動作,隻覺喉間腥甜,無力地向一旁栽下去。
“李辭盈!”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