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末春,地氣重回濕暖,聞笙院子裡前幾日種下的花種已經有些許發出嫩芽,花苗也立住了莖幹,不再蔫蔫的。
木桃正肅着一張臉釘籬笆,拿着錘子把木頭敲得邦邦響,松雪困地哈欠連天,又被她吵得心煩意亂,正與叉腰同木桃理論。地上,栗子養的兔子正蹦蹦跳跳,啃着磚縫裡的草。
聞笙進院子就看見這樣一副場景,院子裡的燈亮得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帶着一股溫馨和安甯。
木桃看見聞笙,呆呆木木地點了點頭算做打招呼,松雪嘟囔着沖木桃做了個鬼臉,又笑眯眯朝聞笙迎了上來。
“怎麼沒見着栗子?”扶桑跟着聞笙累了一天,聞笙先拍拍她的手讓她先去休息,自己則捏了捏松雪的臉問道。
“小姐,栗子這幾日天天頭痛腦熱的,常常眼神空空的跟失了魂似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今日更是把自己關起來了任何人都進不去呢。”松雪躲開聞笙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又努嘴向木桃的方向:“喏,栗子不做吃的了,木桃整個人也像失了魂,掄錘子掄的我睡不着啊。”
“好了,那我去勸她回去,你先進去替我找些吃的。”
“哦哦哦好的,謝過小姐,我這就去!”松雪蹲了一禮,飛快轉身跑了。
聞笙笑着看着她離開,把木桃拽進屋之後,自己也抱起兔子進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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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大廚房今日為楚聞箫備宴,并未留下什麼多的菜品,聞笙就着小菜,在桌案之前簡單的用了一些米粥。
今日小竹樓送來了情報,聞笙看完後,默默地将寫着情報的粗麻紙喂進了兔子的嘴裡,跳動的燭火映着她難分喜怒的眉眼,平添幾分冷漠和神秘。
聞人熠被她的人重傷後,本來是停在原地休息的,怎麼如今又改走官道,去南州了呢?
南州...虞氏一族的本家就在南州。
會有什麼關系嗎?
正思索着,窗棂處傳來聲響,松雪半撐在窗框上,笑嘻嘻地探頭進來:“小姐,外面有人來了哦。”
松雪并不急切,屋内隻剩下悉悉索索的細微聲響,聞笙與她一起靜靜等着白兔将最後一個字咬碎。
“何人?”
“是二小姐,她帶着還拎着兩個食盒,木桃有吃的了,我也能睡好覺了!”松雪一下雀躍起來。
等到楚聞真的被請進來的時候,松雪還是被驚地定在了原地,左看看右看看有點不知所措。
“二姐姐,”聞笙上前一步,“進來吧,松雪,你去泡一壺茶來。”
松雪連忙一溜煙跑了。
“三妹妹,深夜到訪,打擾了。今日宴席成了這副模樣,我也沒吃什麼東西,這些都是溫在小廚房沒有動過的菜品,我心中難過,特意請妹妹來陪我用一些。”
楚聞箫知道母親今日支走聞笙,又将大廚房所有廚子攏到自己院裡,想必是還在使性子想要磋磨一下聞笙。她在自己院子裡想了片刻,還是決定親自提着菜品先過來找她。
楚聞箫放下手中的食盒,又看見楚聞笙身邊沒有任何的侍女,輕歎一聲:“彩雲,你過來布一下菜吧。”
“妹妹身邊...怎麼隻有那一個侍女侍奉着呢?”
二人入座,聞笙确實有些餓,便直接開始吃了起來:“扶桑一早替我收拾行裝,又替我那拿東西,同我在外奔波一日很是疲倦,我讓她先去歇着了。阿栗病了正在休息,木桃在院中修籬笆搬花費挑井水的,也很是勞累,也就剩松雪年紀小,讓她先頂一會了。”
“哦...”
楚聞箫并不熟悉聞笙,隻知道這個妹妹自小犯了大錯被趕出去,父母唯一的兒子的死,好像與她有些關系。她曾經偷偷看見過母親和黃媽媽議論聞笙,提起她總是又哭又笑的,氣急了也會狠毒咒怨,可言語中還有她讀不懂的情緒,楚聞箫最初見到她時,也是帶着敵意和危機感的,但是,今日一事,她隻覺得傳聞有異。
楚聞笙此人,除了有時說話古怪,倒确實是善良仁義的。過去帶有偏見,是她狹隘了。
“三妹妹,我今日...是來與你道謝的,另外,也想同你道個歉。”二人好一陣都沒有說話,楚聞箫率先站起來,向聞笙行了一個禮。
“彩雲都告訴我了,如果不是妹妹出手相助,我今日怕是怎麼也要受一遭刮了。”
聞笙擡起頭來,并沒有因為楚聞箫的道謝又一絲情緒波動,隻是注視着她:“姐姐說這是道謝,那道歉呢?”
“我...對不起,我曾經心中對你有很大的敵意,也曾很卑劣的想過你。”
原來是為了這個事情,聞笙暗暗松快了一些。
“那日晚上,看到你兩進府門的人是我...還有,”楚聞箫羞愧地把頭低下去,“那日我在平安巷子口的書畫坊,我看見你進了一間小屋,我去敲了門...”
“你說什麼?你看見什麼了?”聞笙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鋒利無比,楚聞箫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我...我看見了陶媽媽,還有一個小男孩,我原本以為,你去看望他們,是不是因為...我原本想告訴母親的...”
“你沒說,對嗎?”
楚聞笙的臉色冷下來,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狹小的空間裡,楚聞箫不由得覺得有一些不寒而栗,猶豫着回答道:“是,我最後還是沒說...”
“既然沒說,那就好,也謝謝二姐姐願意信我,都沒有說出去。”聞笙的臉上又揚起溫和無害的笑容,像是剛才那個冷厲的人不是她一樣,楚聞箫松了一口氣,又怕她心有誤會,于是趁勢坐進,上前握住楚聞笙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