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給我上香?」
霍虞眉開眼笑:“孟小神仙有求,必應。”
孟小神仙長眉微落,微不可聞地勾了下唇角。
「凡人敬奉神明光上香可不夠,還要磕頭的,你打算給我磕幾個?」
“哈!”霍虞後知後覺,氣得從他跟前蹿起來,直接上桌,“你占我便宜?”
孟小神仙得了便宜,便不再掩飾,彎着眼溫溫柔柔地笑。
他拿筆杆子敲了敲霍虞腦袋,叫他下桌,别像個上蹿下跳的潑猴兒。
霍虞眼珠子轉了轉,兩指微曲沖着孟潛跪了跪。
孟潛納悶地望去。
卻見霍虞耍了個把戲,陽光打出來的影子脫離主人,抽了孟潛桌前筆架上了幾根影子筆充作三炷香,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跪也跪了,頭也磕了,還上了香,”霍虞笑着說,“小神仙,你得應我個願望。”
「……什麼願望?」
霍虞抽走了他敲自己腦袋的筆,開始刁鑽的為難人:“你張嘴叫兩聲‘好哥哥’來聽聽。”
他又講不了話,真是哪壺不開開哪壺。
某人純粹是在讨打。
孟潛木着臉瞪他,一聲不吭地搶回了筆,襲他肩膀,霍虞側身要躲。
也就是這躲閃的功夫,被孟潛整個人掀了下了桌——
墜落感猛地驚醒霍虞,覺得肩頭冰涼。
“啪”一聲悶響傳來。
窗外風雪聲雜雜,庭院一枝初開的梅花,被積雪壓沉摔落在青石闆上。
雪化濕了他的衣裳,所以他覺得冷。
“哎呦你可醒了,”阿巳抱怨,“窗口風這麼大,你也能睡着。”
“我……”霍虞抹了把濕淋淋的肩膀,開口卻聽見自己嗓子啞,又閉嘴。
阿巳洞若觀火:“你咋了?”
霍虞悶聲:“做了噩夢。”
“什麼夢?”
霍虞:“夢見那晚在小靈軒,孟首座最後出了門,抽了柄劍指着讓我滾。”
的确。
他夢見自己被掃下了桌。
場景一轉,便是小靈軒那彎彎繞繞的弦月,孟潛在他眼前擦着劍……
小神仙一瞬間抽條長高,變成了大人。
脾氣突飛猛漲。
動辄喊打喊殺。
“你幹了啥啊,夢裡面都要遭人恨。”阿巳歎氣。
“嗯……”霍虞沉吟一會兒,說,“他門口那池子魚挺肥的,我烤了請他吃。”
阿巳:“……”
白天的時候他的确想殺了聽天殿清淨。
五大道統都屠了,再殺個聽天殿也債多不愁,殺完了肉身散架就清清淨淨的去死,也不用去見糟心的李問禅了,一勞永逸。
可轉念一想,撞上孟潛怎麼辦呢?
他不想跟孟潛對上。
打打殺殺的傷感情,要打不過更傷感情。
又傷裡子又傷面子,劃不來。
他就這麼惦記着,又打消了莽撞想法。
結果孟首座還是趁夜入夢來。
夢裡面霍虞跟人打了架,反噬的他渾身都疼,真打不過。
這麼一疼,就醒了。
霍虞磨磨蹭蹭從窗台上爬下來,白天打架晚上散架,夢裡面的疼不是假的,他就是身上疼。
木紋像是鋒銳的絞絲般勒進皮肉,卡進關節骨骼裡,走兩步都要踉跄。
他疼得哆哆嗦嗦,想給自己來兩下,打暈了就能疼輕點。
阿巳覺得他活該,又覺得他有點可憐。
霍虞想去外邊吹吹冷風,說不定凍麻了就不疼了。
他手搭上門栓一拉開,夜光沒照進來。
而是撞上個門神。
門神比他高半截,霍虞差點撞對方鼻梁上。
他後退避開,但是沒站穩,被孟潛抓着胳膊一扶,好懸沒平地摔。
霍虞:“……”
孟潛看他不說話,又恹恹的,找了句話:“你在學宮受欺負了?”
“哈?”霍虞跟他大眼瞪小眼。
“我考進學宮了。”
“怎麼還被人打瘸了?”
異口同聲。
姓孟的睜眼說瞎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豐功偉績,居然還造謠他被人打。
“我是腿麻。”霍虞實在不想動腦子氣他,耐着性子解釋了句。
他都還沒問孟潛夜半三更地來他門口鬧什麼鬼,姓孟的點點頭,又開始使喚上他了。
“自己進屋把大氅拿出來,出去走走。”
“幹嘛?”霍虞不情不願。
“你不是腿麻嗎?”
他現在一點都不想出去了。
霍虞自食其言,理不直氣也壯:“我腿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