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臉頰靠在微涼的地面上，脆弱的脖頸對着身上人，眸子緊閉，睫毛輕顫，雙手規矩地貼合地面，随着一呼一吸間慢慢蜷起手指。

一副不做抵抗的模樣。

身上人緩緩靠近，唇齒幾乎貼上他的脖頸，但沒有溫熱的呼吸落在脖間。

玉錦的心瞬時落了，說不上自己在期盼什麼，腦袋麻鈍地疼，眼睛立即有了淚意。

下瞬，脖頸傳來被撕咬的疼痛，玉錦一把推開身上東西的腦袋，因它嘴裡還咬着自己的脖頸，“唰”地被它撕扯去大塊血肉。

玉錦翻身扣住它脖頸，下了死勁，把它壓在地面。

“……混蛋！……我師尊才不會……”

玉錦劇烈喘息着，脖頸“滴答滴答”往下滴血，怪物嘴裡一動一動地在咀嚼他的血肉。玉錦憤急，兩指掰開它嘴巴，指尖靈氣化作水流沖進它口腔洗刷幹淨，一點血肉都不給它留。

這是偷跟着他的黑六手，僞裝成他師尊的模樣騙他。

玉錦不知道它為什麼偏偏裝成青綿嬰，有種被戳破心事、踩中尾巴的跳腳的生氣。

氣憤之下，玉錦又收着勁，沒下死手。他對黑六手無可奈何，不能殺，因黑六手可能進化為他等待的高階魔物，不能得罪，因他不想與整個黑物部族為敵，不想在這方世界無處可去。

玉錦不得不妥協，漸漸松了力氣，心中頹然和失落亂撞，隻得和魔物商量：“不可以用她來騙我，你裝不好，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本來都準備好……

黑六手似乎聽懂他的話，輪廓變化伸長，從類似青綿嬰模樣到類似他模樣，除了依然有六隻手外，身形，衣物，頭發，其它皆與他一模一樣。

玉錦怔愣：“……你已經是高階魔物了。”

高階魔物是類人魔物。

在修真界中，高階魔物通常會僞裝成人形混進人族社會，它們擁有人的外表、魔的内裡，有一顆壞心，行惡事，做吃人的勾當。不故意暴露就看起來與正常人一般，難以分辨，危害巨大。

“…魔物了…”

玉錦睜大眼：“你都會開口說話了？”

“…說話了…”

黑六手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玉錦說什麼它都跟着重複，發出的聲音粗粝悠遠，像從大地深處飄來，音色細聽和玉錦的很像。

玉錦歡欣下又有理智，閉口不再教了，若教會了黑六手說話，以後它去诓騙自己同胞怎麼辦？

玉錦境界跌落得厲害，現隻剩下幾成修為，真和黑六手起沖突不一定打得過。玉錦瞧它那比照着自己長的外貌，憋屈地松開掐它脖頸的手，正欲離開，下瞬忽然被六隻變粗長的觸手裹纏住。

“唔……”

不待玉錦掙脫，觸手無限延展，層層環繞，很快把玉錦裹成個繭蛹，用力往下壓按。

觸手柔軟，但動作粗暴。

“哐哐”幾聲，玉錦被按着以身體砸開地面，從分開的寬長裂隙中直直向下墜去。觸手瞬時縮回，虬曲盤旋胡亂舞動的黑霧魔氣裡，玉錦望見與自己極為相像的黑影主動跳下裂隙，下瞬黑影融于黑暗。

大地閉合了。

空氣被完全掠奪，四周的虛無被淤泥取代，柔軟地陷入人的四肢，叫人位于其間無所支依。

玉錦對這感受熟悉，每次跟着黑物們下沼澤地狩獵都是這樣的感受。隻是這次他力氣變弱，奈何不了淤泥，隻能被淤泥帶着任憑支使。

玉錦的心并不慌張，這種程度弄不死他，隻要在下面活過一日，等境界恢複他就可以自己上去。

他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欲毒發作，淤泥柔軟地觸碰他，似人肢體的觸弄。

玉錦不曾與誰有這樣的肢體接觸，不禁萬分不适。

他修的道禁欲，講究身體禁欲而不是心靈禁欲。玉錦長至今日都還未很好領會那禁的欲是什麼，懵懂地認為像食欲一樣，不該吃飯的時候不要吃，是為“禁”。

而該吃飯的時候，好好吃飯。玉錦平日都處在一種“縱欲”的狀态下，想要什麼都去滿足，心中就不會再有惦記的欲念。他修至今天未遇到什麼阻遏，以為想法是對，現在忽然想起來青綿嬰對他随口提過的，【禁欲是别亂搞男女關系，否則道心破碎。】

青綿嬰總是厭惡男子的花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誰負過心，來與他建立這樣的“道”。

【論迹不論心。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身體上别犯錯就行。】

師父對徒弟總是沒什麼公平可言，明明玉錦沒犯過錯卻被無辜牽連這樣對待。但他樂于哄青綿嬰開心，總是不對她的話有什麼異議。

黑暗裡，玉錦體會到顫栗恐懼。

他有些明悟那欲是什麼。

淤泥是有傷害性的，可化為無數形體對他動手，但目前為止隻是柔軟地裹纏觸碰他，比起傷害他，更像是戲弄他。

玉錦的身體在不斷下墜，心髒“碰碰”直跳，感受到淤泥中存在數以萬計的生靈，他正在被一個群體的生靈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