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追兵噼裡啪啦一頓亂響,月尋風扯着裴覆雪沒命狂奔。
不知在躲過了多少個暗器之後,月尋風終于忍無可忍,在得到身側裴覆雪疑惑的目光後,她飛速說了句:“抱歉得罪了但是這樣我們逃命真的很慢!!!”一連串下來,一口氣不帶歇,活像是京城那些擅長妙語連珠的說書先生。
裴覆雪還沒來得及深思月尋風是什麼意思,下一秒,身體驟然騰空!
月尋風抄起他的腿彎,直截了當把他抱了起來,足下一點,踏雪飛去!
……一時之間,裴覆雪實在是不知道該惋惜自己已然逝去的臉面,還是該誇月尋風的力氣大,頗有“鄰家有女初長成,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美感。可也是這麼一遭,反而讓裴覆雪更明顯地感知到了一件事——
月尋風自誇的武功高強,并不是虛言。倒不如說,這是強者的自信。哪怕在抱着裴覆雪的情況下,月尋風留在雪上的痕迹依舊淺淡,風雪那麼輕輕一蓋,随即消失無蹤。
似乎是看出了裴覆雪想要說些什麼,月尋風非常淡定地說了句:
“好了裴大公子,無論是面子問題還是武功問題,在性命事故面前都不值一提。為了我們兩個的小命都得以保全,請暫時噤聲吧。”
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被對方一問,又開始“嘚吧嘚吧”聊天。沒辦法,任何人來找她聊天,她都會放下一切聊的很開心的。
裴覆雪從來不是個豬隊友。
所以,在月尋風說出那段話之後,他就一聲不吭地像個木雕一樣窩在月尋風懷裡,感知着周身的風聲烈烈,急切地像是要把人的臉刮傷一般。
等月尋風奔逃到了弄梅小築的出口處,裴覆雪冷靜地開口:“往城西跑。”
像是怕月尋風剛來京城不認路一樣,他還特地伸出手,指了指方向。
月尋風沉默了會兒,最後很誠懇地說:“其實我最近踩點了好幾次,已經把這個地方摸的透透的了。”
“你是半夜去當梁上君子了?”
裴覆雪帶了點笑意問道。
“江湖人的事,怎麼能說是梁上君子呢?”
月尋風這麼說着,身姿如同一片輕盈的柳葉般飄了出去,她的速度确實快到不是開玩笑,即使裴覆雪的武藝也不差,但是和月尋風比起來,也确實遜色不少,故而月尋風會自信于自己打不過她……
冬天的刺骨寒風不像是開玩笑,加之京城這些日子雪下得又急又重,連帶着到處結冰,濕滑一片。裴覆雪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但仍被那寒風剜得臉頰生痛,而月尋風的速度不僅未停,跳躍在屋檐間時,還有閑心和裴覆雪扯幾句閑話。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向城西跑?”
“那裡有合适的藏身之所。”
“怎麼樣才算是合适的藏身之所?”
“是一座寺廟。”
月尋風頓了頓,方才誠懇地問道:“你這寺廟,正經嗎?”
裴覆雪的語氣淡淡,沒什麼波動:
“你覺得什麼樣,才算是正經的呢?”
“比如……有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就是不太正經了。”
裴覆雪聽了這話,竟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半晌,那笑意輕輕柔柔的,像是春天的柳絮一般撓了撓月尋風。
“那,那裡估計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了。”
奇怪,明明還是冬天,哪裡來的柳絮呢。
身後的追兵在月尋風高超的輕功之下已經被甩開,不過她還是不敢放松警惕,緊趕慢趕終于竄到了城西。
這裡其實已經靠近郊外了,别說是住戶,就連來往的人都顯得無比稀少。而在呵氣成冰的冬天,顯然也沒多少會在這麼寒冷的天氣裡隻為上一柱香。月尋風想,或許到了除夕亦或者大年初一,那會兒人會多一些吧。
她左右環視了一圈,白茫茫一片。眼見追兵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她放下了裴覆雪,示意對方帶路。
城裡的路是踩點過了,但這郊外她确實是不熟,非常不熟。
裴覆雪颠了半路,此刻終于又一次體驗到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他理了理身上的狐裘,而後凝目辨别了會兒路。
幾瞬之間,他伸出手,往斜前方一指:
“那兒。”
月尋風對于裴覆雪的尋路能力還是很信任的,就像她永遠信任聰明人的情報能力和思考能力。便也問也沒問,隻是看着裴覆雪,等他帶路。
而裴覆雪隻是伸出手,蒼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指,仿若霜雪凝結而成。他看着月尋風,輕聲道:
“這下,勞煩月俠客把手給我了。”
嗯……這或許是裴覆雪的小小報複?月尋風沒想那麼多,反正說來說去,裴覆雪确實長得好看,她怎麼樣都不算吃虧。
想通了這一層,她毫不猶豫地把手搭在了裴覆雪的手上,輕快回話:
“那就麻煩裴大公子帶路咯。”
真奇怪,分明月尋風此刻還身着藍色粗布的奴仆衣物,卻又明媚張揚到亮眼——嗯……就像是春日裡的灼灼桃花,可說來說去,此刻還是冬天,一個漫長的,仿佛永遠不會有人醒來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