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仰望舒在裡頭加了助眠的藥物,又或許這昏暗的環境本就适合好眠,李玫喝了藥不一會兒,也沉沉睡去。月尋風伸出手量了量對方的額溫,這才放心收回手,轉身繞到裴覆雪面前去。
方才還鬧着别扭,不肯睡覺的裴大公子這會兒倒是已經睡着了,難得柔順的姿态,将一切冰霜都拒之于外。在睡着之後,那張昳麗的面容顯得更加秾麗,隻是唇色依舊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翩然欲飛的脆弱紙蝴蝶。
唉,太過清癯的一個人,哪怕蓋着狐裘,也依稀能看出那纖瘦的肩頸。有的時候,月尋風總懷疑自己能一隻手把對方摁倒。
……
她為什麼會想這麼多?
月尋風有些納悶地想着,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地念頭都抛了出去,開始收拾自己方才整出的殘局。
一日似乎很快就過去了,裴覆雪睡了兩個時辰才醒了過來,起身去幫月尋風煎藥。對于他而言,這次睡眠是他難得一見的漫長,起來時,臉頰上尚待着些可以稱之為健康的紅暈。
兩個人忙忙碌碌,配合了一會兒,再去陪扶光玩了一會兒,雖說忙碌,可卻也覺得時光飛快。
第二日下午,燕玉書如期而至。
這位最近忙于和溫貴妃試探,好幾日不曾出宮門的公主殿下穿着依舊素淨,淡青色的衣裙,稍淺些的同色披風,發飾簡單,不過幾多素色絨花并一根玉簪。
其實某些方面,燕玉書和裴覆雪很像。那種纖細感,那種隐隐的冷淡清傲,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感覺,都是極為相似的。
隻不過燕玉書擅長扮演柔順無害的姿态,笑容也溫柔,于是沖淡那些冷漠,留下秋水般的涼意。
“李玫……”
燕玉書坐在百結搬來的小凳上,姿态端麗清雅,神色溫柔可親,一雙明眸裡的笑意卻隻薄薄一層,帶着些許探究和考量。
“……公主殿下?”
李玫似乎很意外來的是燕玉書,這位傳聞中不受寵愛的,但是地位又異常穩固的靜和公主。
“說吧,齊王和梁尚岩那家夥的消息,或者其他官員的消息,你知道多少,都可以告訴我。”
李玫經過一日的修養,如今開口倒是沒什麼問題了,隻是說話有些斷斷續續的,于是隻能盡量精簡語句:
“齊王和陛下合作,當年崔家覆滅,流方路上遭山匪截殺,有他手筆。”
“梁尚岩和李尚書其實并不完全效忠于陛下,背後似乎另有人選。”
“十年前越家滅門慘案,出自陛下和那神秘人士之手。”
一個炸彈接一個炸彈的抛出,雖說因為受傷話語不夠完整,但是已經夠燕玉書聯想到些什麼。她的手指輕輕顫了顫,像是想要抓住些什麼,不過考慮到李玫如今的身體狀況,又隻能暫且按下。
“……本宮會派人去查的,你的投誠狀……本宮收下了。”
李玫眼睛一亮,燕玉書卻淡聲開口,補充道:
“本宮知曉你還有隐瞞之事”,她說到這,頓了頓,方才繼續:“待到你傷好,本宮為你安排好新身份,便不可再隐瞞,這也是本宮的誠意之一。”
“至于其他誠意……”
“李府一府的命,乃至齊王的命,你想要嗎?”
她對着李玫開出了一個完全無法拒絕的誘人條件,像是話本故事裡惑人心神的妖魅一般循循善誘:
“你難道不想親自複仇嗎?”
李玫的唇顫了顫,眼眸中燃起一場大火。
“想。”
她這麼直直看着燕玉書,不顧傷口的疼痛,一字一句道:“我想。”
“記住你今日的感受。”
燕玉書撫了撫鬓發,笑意依舊柔美,眼底卻結了一層薄薄的寒冰。
“為前天梁尚岩死在齊王府一事,朝野上下現如今已經鬧翻了天,你名義上已經在那場大火裡死去,也該換個新身份了。”
“你想要自己取個新名字嗎?”
燕玉書平靜問她。
李玫頓了頓,思索一番,方才開口:
“妾……”在收到燕玉書的一瞪後,李玫福至心靈地改了口:“我的生母姓君……我想要随她姓……”
“不若……就叫君如琢吧?”
李玫的環顧了在場三人一眼,最後還是決定道:
“我決心改名為君如琢。”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燕玉書念着這名字,感歎道:
“是個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