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尋風正在梳妝。
她其實不大擅長這個,但是為了僞裝,也隻能笨拙地塗抹起這些胭脂水粉。
所幸她是習武之人,手倒是一等一的穩,勉勉強強把一切東西弄好之後,月尋風眨着眼扭頭看向裴覆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裴覆雪偏了偏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坐到了她身後,開始幫她挽發。
對方這一手出神入化的挽發技術,早在扶光身上她就見識過了。所以她放心地開始擺弄那些瓶瓶罐罐,挑選着那些钗環首飾。
裴覆雪的手很穩,并且像是怕弄疼了月尋風,挽着頭發的動作是一等一的輕柔。他一邊編,一邊輕聲道:
“感覺如何?”
月尋風不好意思說其實對方這一套小動作,讓她舒服到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她笑着,反手去勾勾對方衣袖:“你的手藝我向來是信任的,不用再擔心啦。”
她這語氣柔和地和哄孩子似的,裴覆雪也不由得低聲一笑,手上卻不受影響,穩穩地給她編好了發,湊近一些,低聲道:
“選好什麼簪花了嗎?”
裴覆雪的語氣輕盈柔和,帶着一點點春風纏繞的溫暖。這是難得一見的語氣,不過月尋風已經聽到了很多這般的話語,也就不顯得稀奇了,反而有種看……之前總是疏離的狸奴忽然湊過來,開始笨拙地學着撒嬌。
于是她從桌上拿起幾朵花,紅的藍的都有,在裴覆雪面前晃了晃,問他覺得哪個好看?
“還是你自己喜歡最重要。”
裴覆雪這麼說了句,指了指其中那朵精巧的绯紅桃花,溫聲道:“你覺得這個如何?”
月尋風确實喜歡鮮豔熱烈的顔色,一挑衣服,一看一水兒的绯色衣裳,灼目吸睛。她看着那朵玉雕成的血色桃花,笑着往發上簪。
“當然,你挑的就是很好看。至于我嘛……我當然也喜歡的。”
她擺了擺那桃花的方向,再随手簪了幾根金钗,很滿意地插到了發間,看着鏡中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般應該認不出來了。”
裴覆雪看着那其實化了跟沒化也沒什麼區别的妝,很貼心地沒有說出來,而是轉移了話題:
“德音閣有不少妝娘,不若讓他們再來修飾幾番?”
月尋風轉過頭,看着裴覆雪這張素白漂亮的臉,也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這話說的對,這次僞裝身份還是用上次的。那這樣的話……你又得換裙子了。”
月尋風摸了摸下巴,很認真地點評了句:
“我可不敢在你這張漂亮的臉蛋上亂塗亂畫,還是讓專業的妝娘來吧。”
裴覆雪沉默了會兒,以袖覆面,悶悶道:“莫要再說了。”
他這般使性子的模樣少見得很,月尋風笑着過去要抱住對方的脖子——裴覆雪似乎害怕她重心不穩,趕忙伸出手去攬住對方的腰。不過短短相觸幾下,就趕忙松開。
而後,他沉默了下,有些停頓地說了句:“抱歉……是我失禮了。”
月尋風笑了笑,沒說什麼,隻是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笑着說:“沒事的,隻不過是抱一下而已。”
雖然她不大和旁的人有什麼肢體接觸,最親密的接觸還是幼年時被晚來遲抱在懷中哄睡。可如果是裴覆雪的話,她并不介意和對方接觸擁抱。
在這之前,月尋風從未理解過“情”是何物,她知曉“情”是一個玄妙的東西,可她從來不理解這是什麼。
直到遇到了裴覆雪之後,她終于後知後覺地感知到了自己胸腔内心髒的震動,後知後覺地明白,也許,這就是情。
裴覆雪沒說話,隻是神色依舊柔和。說起來他也是個世家公子,骨子裡受的是詩書禮儀教育,自然在某些地方有一種奇特的固執。嗯,或許這就是君子之風?
她覺得對方這點堅持很可愛,于是日常裡,在對方保持距離的時候,總會特地湊過去,就像是逗弄一隻不愛湊近人的狸奴,然後瘋狂把對方抱在懷裡靠一下。
裴覆雪的反應也不出她所料,總是拘謹且有些害羞,特别的……可愛。而且,對方總是對她有種莫名的無底線,一退再退,而後有些無奈地拉住她的手,有些低地說:
“好了……莫要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