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語大度,似乎對此見怪不怪,可裴覆雪沉默着,總覺得自己等一幹無辜人員的清譽莫名其妙被毀掉了,更可怕的,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
飛錦衛……
裴覆雪閉了閉眼,沒再說些什麼,甚至沒有心思和月尋風商量這麼複雜的事情該怎麼辦了。隻是兀自沉默良久,然後打算去找和公主交流情報的渠道,把這份可以稱得上是十萬火急的東西送出去。
月尋風看着裴覆雪的背影,知道燕玉書一定會抓住這次的機會踏入朝廷,但是……八成又是些兩敗俱傷的法子,她對此心知肚明,卻無可奈何。
畢竟……若是想登上那個位置,心軟可是大忌。
不論衆人到底在按捺什麼,在謀劃什麼,雲星節從不為俗世人的想法停留,依舊自顧自到來了。
十裡長街,萬丈紅塵。到處都挂滿了精巧的花燈,街上的行人也一改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顯出幾分喜氣洋洋來。
月尋風本來還想好好逛逛這集會,但楚王謀反一事實在是太過震撼,讓她接了一堆任務,專門蹲守在房梁頂上,注意着楚王的去向。
這麼一想,仁和帝這皇帝當的也真是失敗。
月尋風這麼想着,絲毫沒有編排天子的不好意思,反而頗有幾分從容。畢竟仁和帝這皇帝看起來混的比她還差,她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對方的。
她這麼想着,頗帶點怨氣地蹲在屋頂上——畢竟任誰大好日子要工作都會像她這樣心懷怨氣的。她沒有偷偷摸摸刀了楚王,已經是月尋風本人的理智在拉扯住她了。
而此刻,在屋子裡的楚王已經提前開始慶賀——畢竟他自認為自己已經瞞過了飛錦衛,現下已經離成功不遠了,所以可以開始慶賀自己即将登上那權力的王座了。
月尋風無話可說。
畢竟仁和帝那飛錦衛有的時候有和沒有也沒什麼區别。
人都在眼皮子底下謀反了,仁和帝還沒有收到一點消息……不過仔細想想也沒什麼,畢竟調遣禁軍的權力還捏在仁和帝手裡,隻要不直接被擒,再撐一撐,總能撐到其餘地方的兵士趕來救命。
燕玉書就是要保證仁和帝在此次宮變裡活下去——半死不活也不要緊,然後接着這個機會,搏得一個美名,然後以此為跳闆,堂堂正正進入朝堂。
她不要以公主的名義,她要以未來儲君繼承人的身份,堂堂正正踏入這朝廷。
靜和公主忍了那麼多年,也該揚眉吐氣一次了。
眼見着楚王有異動,月尋風點了點頭,把情況洋洋灑灑寫了一遍之後,招呼不知道什麼時候縮在牆角裡的暗衛,讓他把消息傳給裴覆雪或者燕玉書。反正他們兩個腦子都很好使,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幹。
雲星節,遊人如織,現下還是白天,尚未入夜,那些美麗的燈花遊龍在此刻還未能看見,那熱鬧的紅塵煙火也尚且靜靜躺在雲星樓的角落,等待夜幕降臨,迎來此生最盛大的綻放。
燕玉書捏着那薄薄的情報,不知為何竟有種荒謬之感。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謀劃,但是每個人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掉鍊子。
算了,畢竟是人嘛,是人就有不可控的因素,也就有無法改正的缺點。
她在思考要不要在這場所謂宮變中把仁和帝弄得半死不活,好方便後續動手腳——可是另一方面,要是在她根基未穩之時,仁和帝一個沒治好死掉了,那豈不是對她大為不利。
畢竟她的力量還不夠強大,目前所能倚靠的,就是仁和帝和一個正統的名頭。
可她還沒來得及定奪,月尋風的一紙消息就遞了過來,這下也由不得她慢慢定奪了,先去保證仁和帝的死活才是要緊之事。當下要是一個沒看住,有誰渾水摸魚,偷偷把仁和帝給送走,那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檐鈴晃動着,發出清脆的響聲。溫貴妃慢條斯理地為仁和帝磨着墨,輕聲道:“陛下,可要用膳?”
仁和帝不知為何,自早朝開始就一直心神不定,現下更是越發焦躁起來。可看着自家愛妃,那股火氣頓時散了不少,可不安感依舊環繞着他,讓他眉宇間不自覺露出幾分郁色。
溫栖桐沒說什麼,隻是替仁和帝捏着肩。仁和帝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有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跑了進來,不顧皇帝那能殺死人的目光,顫顫巍巍地喊道:
“陛……陛下!楚王他……他!他……反啦!!!”
仁和帝一個沒穩住,把桌子上的徽墨掃到了地上,氣急攻心:
“好!好啊!!!好的很啊!!!朕早就知道楚王包藏禍心!!!好一個亂臣賊子!!!”
溫栖桐沒說什麼,隻是沉默地垂下腦袋,裝作自己隻是一個沉默的精美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