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裡的隻有她們兩人。
夏青主外,負責在外頭經營生意。内裡的掃除等事項由錢嬷嬷打理,在這種極緻惡劣的情況之下,主仆二人形成了一種比較穩定的日常相處模式。而她也知道,錢嬷嬷作為原夏家養女夏青的教養嬷嬷,實則沒有初見時的那般莽撞。
相反,在所有的一切都開始穩定下來之後,就透出錢嬷嬷作為一個中年婦人的小小精明。她把整個院子打掃的亂中有序,亂是為了讓送飯的小厮不起疑心。但是重要的東西都被她細緻收好,尤其是夏青帶來打造工具時候的鐵器以及原材料。面粉更是被她保存在整個房屋最幹燥的地方,這東西是現在兩個人一切生計的來源。
除此之外錢嬷嬷的手還很巧,也就上回夏青當着她的面在院子裡用竹子和稻草做成了一把掃帚之後,錢嬷嬷居然就着這個基礎上開始推陳出新。
掃屋子用的小型笤帚,還有各類挂東西用的内飾。夏青偶爾回家之後看到新增添的家具總是會啧啧稱奇。夏青曾經偶爾會想若是這樣一位婦人生活在現代說不定比她更适合當非遺博主。曾經破敗漏風的窗戶和内壁也都用布和紙仔細的糊了起來,且最近幾次出門錢嬷嬷東西越多,夏青感歎了幾句之後錢嬷嬷還擴大了她背包的容量,簡直如同現代遊戲裡那些給人裝備升級的超強NPC。
尤其是她的套話水平。
現在整個院子裡的結構無非就是最外圍有着看守二人。但這二人大多都處于外院,也住于外院。與他們有着一道中門之隔,平日與夏青不照面。交流最多的就是每日送飯的小厮。那小厮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卻有幾分小聰明,對于重大的事或段府的情況都閉口不言。
夏青曾經靠着威逼利誘的方式試圖從這位嘴裡打聽點什麼。但是每每都以失敗告終,錢嬷嬷這回說既然主宅那邊很是熱鬧,想來一定會是很重要的事。
夏青多了個心眼。
眼下準備大客戶的貨這件事同等重要,于是夏青隻得囑咐錢嬷嬷一有動靜就告知她。隻不過她一連為這樁大賣操心好幾天,等到她幾乎要忘卻這條無關緊要的消息之時,這件重要的事居然親自找上她來。
彼時夏青還正因為前日琢磨樣式和材料琢磨到三更,還在院中為出門有些犯懶時,就聽最外大院一陣響。守着他的倆守衛平時不會進入有女眷的内院,平時也就和隐形人一樣生存着。但這次不同,能聽到腳步聲和低低的說話聲。
錢嬷嬷動作快,先她一步把所有的材料都搬到廚房。夏青摸了摸自己尚且和雞窩一樣的頭發。覺得此時再去收拾收拾好像也沒什麼意義,而後真聽到内院的那扇木門被敲響,比起平日被送飯時的不耐,這次溫和了不少。
但響起的卻還是平日裡送飯小厮那嘶啞的破鑼嗓子。
小厮說,“少夫人,主宅的玉葉姑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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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倒了一杯熱水。
隻是熱水而已,在那張被錢嬷嬷修了修還是有點顫抖的桌子上,杯子裡水往夏青這邊傾斜,将将落在缺口之下一點點。剩下的也沒有什麼尚好的茶點,隻有今日還沒來得及處理的酸饅頭。此時放上一疊。
夏青羞澀開口,“難得主宅來人,我這裡卻沒有什麼可招待的。”
這句話真情實感,和夏青頭頂亂糟糟沒來得及梳洗的雞窩頭和身上老舊的衣物相輔相成。
而和夏青相比,面前的女人看上去就要精貴得多。雖說身上穿了一件侍女的藕色襖裙,但是在布料和針腳上卻看出是有仔細制作的,頭上钗的點翠琉璃簪子雖隻有一支,卻也不是凡物。雙頰一看也有着脂粉痕迹,雙眼上挑而導緻看人的眼神有幾分跋扈,如此打扮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侍女,但是在上門的時候卻還是尊稱她為少夫人,甚至求見。動作和視線卻又充滿着對環境的不可思議以及鄙夷。
尤其是掃到夏青身上時,那種極其明顯的嫌棄視線。
一看就是哪位名門貴女身邊的大丫鬟。
“這倒是無妨。”水一口沒有動,巴不得離開十萬八千裡嘴上倒是死要面子。自稱為玉葉的侍女用袖口擋在口前,端的一副婀娜多姿“本是替大夫人來這邊看看情況,但是見到少夫人過得如此潇灑,倒也甚是喜悅。”
潇灑?
夏青和錢嬷嬷對上視線。
果然古代大城市的女人說話就是不一樣,這看起來随時都會倒下的房屋一看就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産物。外頭雜草叢生,内裡一塌糊塗。甚至别說内飾,有的隻有幾張灰撲撲的桌子這一手睜眼說瞎話可真是會講。
難道是給她下馬威的?還是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瘋?
夏青覺得好笑,她能因為意外穿越到這裡,按照小說裡的定律大概率都是身子的原主直接殉了。能把原主都關到這裡半個月之餘期間不聞不問,現在假惺惺地來看她一眼,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現在上門不會是想來給她收屍。
那這算盤可就打得極差了。
夏青冷笑一聲,原主是個能在這裡哭三天甚至絕食的包子。她夏青可不是,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面對這種挑釁她的人,夏青從來都不會手軟。
就算是飛過的大雁,她也要薅點毛下來。
隻不過礙于對方的身份,一看就沒說錯。長相就是别人身邊的紅人,直接和她對着幹不是明智的選擇。
夏青眉頭一皺。偷偷地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一股痛楚支配她的神經,作為一個現代人。偶爾五官會受到刺激進行條件反射分泌一些□□,生活中無論是撞到桌角還是因為春季過敏都會流出生理性淚水。這種淚水和哭具有明顯區别,毫無預兆地從眼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