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冬天裡京城發生了很多事。
段家少夫人的鋪子浩浩蕩蕩開工起來,到了春風一吹的時候逐漸有了形狀。這個時代的匠人在基建方面的速度之快讓人歎為觀止。與此同時,那位紅極一時的京城賣面人的桑果坊開始經常造訪段家别院。
世人都知道,住在裡面少夫人花了重金買了她的食譜。
這或許也是整個京城的人最後幾次看到這位做出如此鬼斧神工點心的匠人。有人說她攢了足夠的錢财回鄉,也有人說她金盆洗手拿着錢換了個行當。也有人說,能有如此一雙巧手的,其實是天上的仙人。
隻有作為當事人的夏青和錢嬷嬷自己知道,當着所有人的面,她們演了一出自己拜訪自己的把戲。騙過的隻有李虎李蛇兩位當班。
自己的熱度還沒有過去,自然是要蹭上一波。
而在這個冬天,悄然變化的事也有很多。自從段将軍身殒之後,東邊的鎮壓交給了一位姓江的将領。因為戰事吃緊,整個京城的經濟情況都不見好。各類的夫人小姐的興趣,逐漸從那些能工巧匠編織出來的金銀玉石上挪開。有些人開始屯糧,也有些人開始追求一些最樸實的體驗。
夏青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整個京城的大部分鋪子都歸屬于原先是商賈的李家。也因此,段大夫人這段時間始終沒有找她的碴。雖說有幾次派人去請她,但也隻是不鹹不淡的陰陽幾句,或是讓身邊的玉葉找她麻煩。
夏青明白道理,她身上帶着長公主的恩賜。隻有在這個方面,段大夫人無法對她有任何擠兌。也是在此期間裡,夏青也是見到了整個家的掌家人段大老爺。也是她早死丈夫的親爹,段雲。
隻不過在這個家裡,似乎這個男人對初來乍到的兒媳婦更是不怎麼關心。甚至連夏青每次都隻是遠遠地看上一眼,就匆匆離去。
“老爺就是這樣的性格。”雖然顔伽這麼和她解釋,也和她說段老爺不僅對她,甚至對大夫人偶爾有些時候都不怎麼理睬。兩個人迄今為止沒有再生下一子也有其這樣性格的緣故。所以在夏青的理解,她的這位公公,從某一方面來說。
像個面癱三無男。
夏青偶爾也會想,果真這樣的人才會和段大夫人這樣火爆的女人同住一處。而反觀之,夏青雖然進段府找顔伽的次數更多,但是段二老爺卻見得十分十分少。
後來她才知道,顔伽最開始喊她來不僅是因為覺得和她投緣,也是想在府裡找一個說話的人。據她所說,段二老爺的官職雖然不高,但是擔任的卻是史官之類的職責,所以大部分時間都陪伴在皇上身邊。也不怪每次去找顔伽都見她身邊隻有澤蘭幾個。
身為妻子的顔伽卻很理解,“見面這種事情不能去想。你要是想了就會有盼頭,到時候盼頭沒盼到不是更難受。”
夏青從之前就對顔伽這種神秘的自我調理精神深感佩服。但是與此同時,更覺得這段家幾個男人都不是很靠譜。
冷漠的爹,早死的兒子,回不來的伯父。
行吧,夏青想,從另一方面來說,不和他們打交道也是好事。
但顔伽卻不這麼想,她覺得比起她和大夫人,這樣對比之下連面都沒見過丈夫的夏青十分可憐。甚至身邊的下人也都隻有劉嬷嬷一位。于是和夏青提了好幾回要喊人牙子過來帶人給她瞧瞧。
對于這一舉動,錢嬷嬷也覺得很有必要。
“夫人,二夫人說得很有道理。現在您不用上街也有鋪子了,咱們院子也都建好了一些。為何不找人再幫襯幫襯呢。”
于是在初春的某一天晚上,當夏青點着燈在屋子裡寫她的菜譜之時,正在研墨的錢嬷嬷這樣說。
“我身邊有錢嬷嬷已經夠了。”
“雖然夫人一向重用嬷嬷,賞識嬷嬷這老奴自然是很高興的。但現在您身份不比從前,不再是夏府的養女,而是段府的少奶奶,在用度這方面難免需要加一些人手。”
錢嬷嬷此時歎氣,“夫人,這話其實老奴早就想說。現在外頭哪個夫人小姐身邊不都有幾個丫鬟幹活,若是您把所有的事情都交與我做我也不會說什麼。”
她捧起了夏青的手。
“夫人的手,明明是尊貴之人。但是卻做飯生活都親力親為。哪有比我們夫人凄苦的呢。”她似乎又是想到了最開始那天夏青嫁進來時候的窘迫。那破洞的房子,那歪腳的桌子。
“如今夫人被長公主賞識,就算是為了長公主的面子,也得找幾個人伺候着。”
夏青是現代人,她其實并不懂身邊多幾個侍女的區别。甚至她在現代一個人待慣了,光是身邊多了錢嬷嬷都有些不太習慣。更不明白這種謎一樣的奴隸制度,但是卻也明白對于尊貴之人來說,若是沒有足夠的排場,也是一件十分丢面子的事。
或許是因為錢嬷嬷的這一番慷慨說辭,也是因為她想要為新鋪子物色一些新員工。所以當顔伽再度同她提起要人牙子領幾個人過來看看的時候,她沒有拒絕。
“怎麼了,突然開竅了?”
她這一番的改變讓顔伽覺得非常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