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識字?”
“識一些。”她輕聲說,“之前的小姐教的。”
“之前的小姐?”
王婆子此時補充道,“她原來呆的府在東邊,最近東邊自打段将軍不見蹤迹之後一直都不太平。有許多當地的份山匪猖獗,趁着那邊叛亂的機會下山作惡。燒殺搶劫無惡不作,也有不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又指了指這一批人。
“您瞧見的這一些,不少是東邊來的流民。”
确實是了,看上去王婆帶回來的幾個人有些一見就不像是做仆人的樣子。雖然個個都像是很久沒有吃飽飯一樣,但是卻有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精神氣。
就像是還沒被折彎了腰似的。
“看什麼看。”王婆這邊介紹,那邊又去喊小三子取來人丁冊子。“還不去做你的事。”
小家夥直接腦袋就是一縮。
又屁颠屁颠地去拿了。
就聽王婆問,“少夫人,挑的如何了。”
“面相倒都還不錯。就是不知勤不勤快了。”
“少夫人放心,這兒的人我可都好好教導過了。手腳都麻利的很,保準一挑一個不出錯。”她咧起嘴大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而在這樣的聲音之中,夏青沖錢嬷嬷使了個眼色。
“勤快不勤快可不是口說無憑。”錢嬷嬷道,“你們幾個把手都給露出來讓少夫人檢查檢查。”
檢查手,這其實并不稀罕。每戶人家挑人總會有自己的依據和想法,有些人想要身強力壯的下人,也有人是想要貌美如花的丫鬟娶來當偏房的。但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在錢嬷嬷這位HR前,都不是什麼重要依據。
一大片五指花在夏青的眼前展開。有的手很修長,有的手很粗犷,有的手很纖細。夏青在現代的時候就聽說,手是人的另一張名片。過着怎麼樣的生活,看手就能看出端倪。
當然也不排除像她自己或者師兄這樣的特殊情況。但是對眼前這些人卻還是适用的,夏青主要是看繭。
長期積累的工作會讓人的手上磨出繭子。
夏青讓錢嬷嬷手上拿着幾串銅闆,認真地檢查他們的手。反反複複,最後再把銅闆串放到他們的手裡。到最後,隻有四個人手上沒有銅闆串。
“少夫人眼睛可真尖,這幾個人正是我手上最好的。”
給他們銅闆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習慣,相當于沒有挑中。王婆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她誇贊了夏青的眼光獨到。雖然夏青本人覺得無論她從這些人裡面挑中了誰都會得到這個誇贊,她卻覺得這個誇贊受得十分應當。
不管怎麼說,雖然不知道這幾個人是不是他們當中最好的。但是無論怎麼樣都是現在夏青最想要的人才。
王婆往那頭去喜滋滋地想去領銀子。
夏青估摸着自己還剩下的地主家的餘糧,還是有點心疼。這幾番下來長公主給她的銀票都已經快所剩無幾,決心在這個之後一定要節約用錢。不然到時候真等店開張了之後連個買材料的錢都沒有。
她一邊想着,一邊看毛頭小三子把剩下的幾個人都列好隊。又準備領着出去。
“三子,搞定了嗎?”
錢嬷嬷那邊是搞定了,看來錢還足夠。聽到這個女人樂颠颠的聲音就明白銀子一定是又丢到她手上,語氣都輕快了不少。走起路來肥胖的身體都帶着風。
“阿娘,都帶好了。”
“好嘛,不愧是娘的好兒子。”
王婆這才回過頭來,不鹹不淡地點了這四個留下來的人幾嘴。說的也都是些尋常話,無非是到了新地方要聽主家的吩咐。要伺候好主家。之類的,夏青聽着都讓人覺得泛酸的空話。說完之後,這才表示要告辭。
夏青就這樣留在原地目送這幾人從她的内院裡出去,看着名叫小三子的男孩像是領頭羊一樣帶着這群人浩浩湯湯的。準備離去,卻在他扭頭的時候看到了男孩背後觸目驚心的鞭痕。
“難怪會害怕。”她兀自想着,一下子了解了之前所說的教育是怎麼一回事。
“那少夫人,我們後會有期。”
鬼使神差的,不知道是靠什麼驅使。
夏青覺得就像是自己的嘴巴比腦子更快,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句話已經出口。
“等一下。”她聽見自己說,“那個小男孩,也給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