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衆郎君忙圍住他,張口就來:“怎麼了這是?”
“三娘剛好,你又來了。你們謝家祖傳的風寒?”
“你别說,一個郎君大笑,“哈哈哈謝兄矚春思秋了這是!”
“……”
謝靈犀靜靜看着自家兄長,知他的懊惱僅僅因為那顆棗子。
不過……她想起那位活在衆學子口中熠熠生輝的狀元郎,汗流浃背了不是?
她尋了個僻靜處,看着一株柳樹發呆。
崔漪招呼着幾個閨中好友用些點心,話茬子又到了謝靈犀這。
“靈犀,聽聞你前幾日發熱,可全好了罷?”
謝靈犀答:“已無礙了。”
崔漪活靈活現演當日八角亭中大戲,又逗了諸女郎大笑,又将自己當着王妃的面唾罵林駿的話誦了一遍。
“那仗勢欺人的狗東西,我早瞧他不順眼了,還是靈犀勇猛,我們可沒這膽子!”
“阿漪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當着王妃的面與她叫闆!”
崔漪快活:“那可不是?我也是關心縣主,誰知那無賴何人。難道她還敢因這回事打我麼?”
另一人道:“阿漪說的是。話說那靜安娘娘也不是什麼好長輩,不好相處的。我可千萬求她别看上我。”
“她那兒子不是個傻的麼?還能娶妻?”
長安城裡誰不知道,那草包世子不學無術,連他爹娘都快放棄他罷!
王家小姐拍了崔漪一把,失笑:“你可别太會罵了!”
“不過,論京中貴胄,也隻有五殿下最值得一交吧!”
謝靈犀本還在神遊,隻嘴上應和着。聽此一言,嘴角不由扯起一絲冷笑。
上天不公,那可恨的豺狼,扮成人的模樣,竟然還好好地立足在世道上。
燕稷這種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人,怎麼好意思出門的?
說五殿下,五殿下便到。
燕稷步伐大開大闊,身旁圍着幾個小厮,他腰杆挺得極直,寬袖随着動作擺動,舉手投足皆顯皇家風範。
衆女行禮:“見過五殿下。”
燕稷爽朗一笑:“諸位不必多禮,春江流水,綠柳拂堤,與衆人同樂罷!”
正巧有郎君行來,他向前問道,語氣謙和:“承之呢?”
“啊?何時病了?”
得到答案後,燕稷急匆匆離去,似是要探望柳續。
旁邊又有貴女歎道:“真真是禮賢下士之人呐……”
謝靈犀笑了笑,眼底不見溫度:“王十七娘實在偏頗了,依我看,他這謙遜禮讓的品德,還不如你家哥哥呢。”
……
柳承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裝病推了春日宴,惹來這麼一大個麻煩。
他是很痛恨王孫貴族的,早年老家鬧饑荒,當時秦王奉命赈災,全顧着自己的好名聲——施粥做做樣子,錢一點沒落,全進了他的口袋,稀奇的是,并無一人責難,甚至美名遠揚。
他們這等平頭百姓,聲勢再浩大,根本飛不進長安城。
青山依然在,任意東流去。
……
這邊燕稷領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往柳續租住的一方宅院趕來。
他今日本就是特意來找柳續的,若是能拉攏他,難以想象日後該是何等助力,卻被告知柳續病卧在家,這下急急忙忙趕過來,生怕慢了他的哥哥弟弟一步。
行至門前,無一護院,更無人接待。
隻一株柳樹,枝條稀疏,門口杵着隻滿腹雨水的缸,庭院空落落的,地上枯枝零星交橫,似是揭示着主人的不擅灑掃。
燕稷頓了一頓,将即将踏進門的腳收回,拂了拂衣袖,彬彬有禮地叩響門環:“柳郎君在否?我等前來探望。”
片刻後,一小童從後院小跑過來,瞅瞅眼前銅綠,又極為克制地掃了衆人一眼:“郎君自前日歸家便卧病在床,現下還睡着呢!”
見有人露出不耐神色,柳枝忙道:“勞諸位郎君挂念,早春風寒,以防沾染了病氣,諸位還是請回吧。”
裴謙甚覺被落了面子,正要責難,還是燕稷輕飄飄掃他一眼,轉頭對童子笑:“好,那我等改日再來。”
低低的塵土飛過,柳枝看着他們揚長而去的背影,眼珠子一斜,啐了一聲。
“郎君說得對,探什麼病,分明是擺譜來了!”
說着便喜滋滋溜達到屋裡,掏出前些日子柳續給他買的話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這邊燕稷一行人走了半裡,裴謙終于忍不住啐道:“那柳續分明是不把我等放在眼裡,說什麼寒症寒症,誰人看不出是托詞麼!”
他皺眉看向燕稷:“殿下,那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值得我們這般拜訪?”
燕稷的臉色顯然也陰沉了片刻,但很快恢複和風日麗之态:“連中三元者雖罕見,可往年也并非沒有。可稀奇之處在于,這柳續無顯赫家世,甚至常年貧困潦倒,卻能淩駕于所有弟世家子弟而上,一舉奪魁。這樣的人,不是有超世之才,便是有堅韌不拔之志,便是毀了,也萬不可落入我那些兄弟手中。”
就連謝家那位“麒麟子”,對之也不敢小瞧一分,可見這柳續能力非常。
想着,燕稷拍了拍裴謙的肩膀:“元敬,下回見他,收收你的脾氣,不得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