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三皇子燕盛。
燕盛為中宮皇後所生,自小便被皇後護在羽翼下,覺得世間最好的東西都該為他奉上,包括皇位,包括女人。
聖上遲遲不立太子,衆皇子私下裡都鬧成一鍋沸水,隻有燕盛一睥睨,将這鍋掀了。
他是嫡是長,他不為儲君,誰還有資格?
至于那些弟弟怎樣翻天覆地,在他眼裡都隻是蝼蟻間不值一提的掙紮罷了,全然不知國舅一派在暗中保護了他多少次。
春三月,上巳節,他看上了謝靈犀。
早聽聞謝家三娘怎樣驚才絕豔,清新脫俗,他都隻是嗤笑一聲,隻道是世家搞得小把戲罷了,那日一見,謝三娘如亭亭白蓮倚在欄前,笑若春曉之花,竟勾走了他的魂魄,回到宮中日日夜夜想着,不得寐。
前世他便糾纏謝靈犀許久,雖構不成什麼威脅,但還是招人煩的。
可柳續不一樣,他初來長安無甚依仗,便是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害了,又有誰能為他伸冤呢。
想到這,謝靈犀輕輕一咳:“父親說得對,柳郎,你便在此歇上一晚吧。”
謝靈均聽到這,也明白了,柳郎柳郎,不就是那三元及第的柳承之麼?
他原本聽聞這狀元郎,本是欲去結交的,誰知那幾日崔漪總在他耳旁念叨,硬生生給他逼出了逆反之心:好啊,這柳承之好,你這自小一同長大的衡哥哥就不好了罷。
今日終于一見柳續,果然世人所言不錯,是個光風霁月的郎君。
說來他近日也聽到些風言風語,說自家妹妹與狀元郎怎樣……暗通款曲,這下心裡一悸,這怎麼能行,靈犀少不知事,萬一這人是個攀附權貴的家夥……
想着謝靈均皺緊了眉頭,上下打量着柳續:“這一個寡男,夜宿女子的家,不好吧。”
什麼……寡男。
謝靈犀見他說話混亂極了,掩面思索今日全家是吃錯了哪門子藥,忙轉移話題:“這花燈從何而來?給我的嗎?”
謝靈均立馬護住:“阿漪送我的!”
其實隻是崔漪學做花燈的初成品罷了。
他虛心向妹妹取經:“靈犀你說,我接下來該怎麼做,帶她去我書房參觀,讓她喜歡的随便挑?”
謝靈犀嘴角一抽:“據我所知,阿漪見了書便犯困。”
“那我帶她去逍遙樓聽書吃茶?”
謝靈犀:“……”
柳續這時湊過來,猜測他們口中的‘阿漪’應是謝靈均的心上娘子,緩緩道:“既不愛詩文,為何還去逍遙樓聽書?我聽說逍遙樓的京城菜乃是一絕,先一起吃個飯,飯後遊街逛巷,适時去挑幾個她心怡的首飾步搖,豈不美妙?”
謝靈均本對柳續還有些敵意,這下頓時消散:“承之!你說的絕妙!”
兩人頓時稱兄道弟,謝靈均攬着肩膀欲與他詳談。
他愛慕我妹妹,他有何錯!
不過都是同船共濟之人罷了。
……
晚膳。
謝夫人特地擺了張過節才用上的圓桌,一家人整整齊齊坐下。
謝顯方才還在學舍裡與人交談學問,這下被叫回來,見人影簇簇,懵了一刻。
“這是……”
未等他問出口,謝靈均自然地攬着他坐下,“哥,這位是承之,靈犀的好友。”
又向柳續道:“這位是我大哥,你喚他靈隐便好。”
柳續見這便是他假扮的那位哥哥,想着裴照那邊一轱辘話沒圓,心虛地笑了笑。
謝顯可不知道,他是明年科考,見了柳續激動道:“承之兄,久仰大名!”
柳續馬上站起:“客氣客氣。”
簡單一個家宴,由着這幾人“客氣”來,“謬贊”去,謝母一拍桌子,“坐下吃飯。”
幾個郎君立馬像圍籠裡的雞一般,低下頭不做聲了。
謝母出身王家,閨名一個靖字,她嫁給謝父前是個英姿飒爽的女郎,曾經女扮男裝随兄長上陣殺敵,成親後溫婉了不少,但絕對是個說一不二的角色。
此時她盯得柳續心裡發毛,半響才聽她娓娓道:“是個好孩子。”
“吃菜、吃菜。”
全家人的眼裡都透着意味深長的笑意。
謝靈犀總算明白,今日帶柳續回家是何等的錯誤之舉,分明一開始,她隻是想拉個盟友而已啊!
不過……
她想起今日下馬車時看到樹上那隻暗箭,罷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正當衆人其樂融融舉着酒杯,外頭春桃急匆匆跑進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三娘!有個人滿身是血倒在家門前,這是他指名要給交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