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燈花一聲聲爆節噼啪作響的聲音,落在床前的月光漸漸消散,轉而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晨起的初晖洩在床前。
陸雲姝一夜未眠。
三月初八這日,天還不亮,
便聽到彩雲輕聲喚道:“夫人!夫人!”
“快醒醒,主子快要出行了。”
雖然主子叮囑過她,不必叫醒夫人。
可那日見主子與夫人二人之間多有不舍,心中也是許多不忍:【即便我會挨罵,也好過夫人和主子沒有好好道别吧。】
【主子一出行便是數月不回府,夫人和主子又即将成婚,這會兒分别,誰會受得了呢?】
彩雲打定主意,即便是被蕭謹辰痛罵一頓,也堅持要叫醒陸雲姝。
陸雲姝緊緊閉着雙眼:【彩雲這丫頭,叫夫人倒是愈發順嘴了。】
【夫人……夫人……聽着也還挺好聽的。】
陸雲姝心中默念了幾聲,竟忍不住笑得身體抖動一下。
“夫人你醒啦!”彩雲興沖沖地趴在床頭,一臉希冀地看着陸雲姝。
陸雲姝佯裝剛睡醒的樣子,看了眼窗外蒙蒙亮的天,問道:“幾時了?”
彩雲迫不及待回道:“卯時三刻。主子即刻便要出發了。”
陸雲姝眉頭微皺:【看來汀州的水患确實嚴重,昨日京中才收到的消息,今日便要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一時間倒是對蕭謹辰多擔了幾分心:【燕城……先前他說過,燕城太守時之昴是四王爺蕭顯的人。】
【當初渡江時,時之昴派人來接送的船隻還落了水沉了船,若不是他使得一招偷梁換柱之計,隻怕早就成了那水中冤魂。】
【如今又要踏入這燕城地界,他隻怕會兇多吉少……】
彩雲見陸雲姝剛坐起來,便靠在床頭暗自神傷,試探地叫了一聲:“夫人?”
陸雲姝收回愁絲,眼皮飛快眨動,想起原先自己每次出差時,爸媽總是會給她手腕上綁根紅繩,寓意旅途平安。
如今蕭謹辰前去赈災,自己沒什麼能為他做的,隻能用這種方式祈求他平安歸來吧。
“彩雲,可有紅色絲線?”
彩雲點點頭,雖不理解陸雲姝要紅繩做什麼,但還是應了她的要求,找來了紅線。
陸雲姝撚出幾股紅線,在雙手掌心中搓成一根,而後又一手捏住頭,一手捏住尾,反向擰了數圈,再對折後讓這根紅繩自己纏繞交織在一起,最後簡單挽了個結用作收口。
一根能戴在手腕上的平安繩便搓好了。
聽着外面車輪滾動馬兒嘶鳴,來不及穿上鞋子,随手披了件外衣,便提着裙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彩雲提着鞋子,也忙追上去:“夫人!天寒,别着涼!”
前幾日不論怎麼走總是會迷路的曲折小路,陸雲姝今日倒是沒有再走錯了。
待陸雲姝趕到安和公府門口之時,彩雲也追上了她,蕭謹辰早已上馬。
“夫人,快穿上吧。”
陸雲姝任由彩雲為自己穿上鞋子,目光落在即将出發的蕭謹辰身上。
陸雲姝本想喊住他,但她也知,此次赈災不容有失,擔心自己會幹擾到蕭謹辰,便慢慢放下了高舉着的手,咽下了未說出口的話。
千言萬語終是化作一聲歎息:【唉,還是晚了一步。】
怎麼……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蕭謹辰不放心地回首朝安和公府看去,隻一眼,便發現陸雲姝直立立依靠在府門上,怔怔地望着他。
不是說讓她多睡一會兒嗎?怎麼起得這麼早?
陸雲姝見蕭謹辰回頭看她,心頭一顫,眼前一亮,忙小跑過去,将方才搓的平安繩高舉着遞給他。
蕭謹辰接過平安繩,緊緊攥在手心,問道:“此為何意?”
“平安繩。我為你戴上。”
蕭謹辰點點頭,将手腕放在胸口,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好,我會平安的。”
随後又不放心地叮囑道:“燕城與京城僅一江之隔,燕城爆發時疫,隻怕不久便會蔓延至京城,你當日為我擋下的那一道傷如今還未曾見好,你萬分小心才是。”
“好。”
“我走後,安和公府你最大,無人敢忤逆你,你就好好待在府中。”
“好。”
蕭謹辰低頭沉吟片刻,偏正好對上陸雲姝眼眶中盈起的一汪閃動的淚花,一時動容:“若受了委屈,待我回來,再替你讨回公道。”
“好。”
“雖說是入了春,可這早起還是有些寒,你穿着這麼單薄,可别在外面久站,快回去吧。”
“好。”
兩人對視片刻,才道:“勿需過多怪念,望安。”
“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