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木蔥茏,燒痕已被新的生機覆蓋,溪月循着記憶往銀月湖的方向走,不多時便見一片淨澈若琉璃的湖水。
她那日看着滿湖血水的時候想過,銀月湖這麼美的名字,原貌必然是美的,果然如此。
隻是湖中再無銀龍了。
溪月跪坐在湖邊,将背來的包袱攤開,如今有了仙身不能随意下凡,她又不懂仙界祭祀的規矩,便自己剪了許多紙錢來燒。燒着燒着有些心酸,銀龍族人神魂俱滅,是收不到的這些紙錢的。
“長老,不管我當初是怎麼同風卿結的契,日後一定會照看好他。”
話音未落,四周忽起了風,吹得平靜的湖面泛起層層鱗紋,想到風卿還被軟禁在寒牢日日受苦,溪月左右四看心虛道,“他若吃苦,我亦同他吃一樣的苦,有些事身不由己,可不能怪我。”
灰色的紙屑被吹向湖面,有些還燃着,随風旋到高處又落下。
溪月叩了個頭,“他如今不是顆珠子,暫且不便帶他來此,今日告祭銀龍族人,也算信守當日之諾。”
叩完頭還未及起身,一陣疾風掃來,溪月仰身避過,手腕一擰釋心劍出鞘,直往風起處刺去,劍未至,人先至,劍光一閃,溪月穩穩握住劍把,劍尖正指霆霓眉心。
霆霓被劍氣所傷,噗的吐出一口血來,摔坐在地上,眼裡卻是贊歎,“仙子竟會使淩風劍了。”
“霆霓上仙?”溪月收劍,還頂着幽雲的模樣,“你既知是我,為何還偷襲?”
“先未認出來,以為是幽雲,他封了我的雷法,我氣不過想報複。”
“封你的雷法?”溪月不解,“你們同出一門,他封你雷法作甚?”
霆霓笑着搖頭,不想多說。
原是雷法被封,怪不得一道劍氣便能将他傷了。溪月心中愧疚,從袖袋中拿出個小葫蘆瓶遞過去,“順氣的丹藥,給上仙賠罪。”
霆霓不客氣的接過,抖出兩粒服下,“如今哪還有什麼上仙,喚我霆霓就是,我總仙子仙子的叫着,也覺生疏别扭。”
溪月還未答話,霆霓卻忽的警覺起來,“仙子,你來這無妄山做什麼?”
“……”
“自然,是看望上仙來了。”
溪月十分沉穩的道,“上仙當日離開仙界,本可不必同我多言,卻還是來雲邊谷外囑咐了幾句,又說将溪月當朋友,溪月心裡很是感激,便想來看看上仙。”
霆霓深吸一口氣,十分感動,一時打開話匣子,“我在仙界人緣甚廣,落魄後也不乏友人相看,倒從未想過溪月姑娘會來,又說得這般誠懇。”
他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有件事憋在心中許久無人可言說,思來想去,這三界之中,竟唯有溪月姑娘能說說。”
溪月聽他語氣認真,不由得也好奇起來,霆霓觀察着溪月的反應,等她發問,溪月領會了霆霓的意思,便道,“上仙請說是何事。”
霆霓壓低聲音,又恢複了幾分溪月初見他時侃侃而談的神采,“我做了這無妄山山神後,無事可做時便四處巡山,一日便發覺,這無妄山中,竟尚有一條靈脈未斷!”
溪月不解,三界之中,年久的山川湖海皆有靈脈,有何稀奇,霆霓卻越說越興奮,“溪月,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銀龍族未滅族,尚有遺脈在這世間啊!”
“……”
溪月一時愣住。
“若能找到銀龍遺脈,查清當年之事,我或能翻案重回雷部。不過這還需仔細籌謀,不可擅動。”
溪月臉上勉強擠出個笑來,“那真是太好了,隻是,這事真假存疑,上仙如何如此笃定?便是尚有遺脈留存世間,也不知是否還在這無妄山,又如何能找到他。”
“我既提出來,自是有辦法找到它。”
霆霓熱切的看着溪月,“仙子不是說過,我是仙界最博聞廣識的仙,那找一條銀龍,又有何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