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行之終于冷笑道,“聽說,為了一分鐘的口播你可以絞盡腦汁,連你們領導都舍下臉求了,怎麼到我這裡,什麼都不行了,你但凡用點心,你想要的早就達成了。”
你的眼裡能不能看到我,哪怕一點!
沈行之很難形容自己今晚内心的憤怒和憋屈,夾雜着絲絲不願承認的委屈和無奈。
今晚後采結束,他無意間路過節目組閑聊的工作人員,偶然聽到了有關任梨夢口播的八卦消息,工作人員形容得很誇張,說任梨夢“鏡頭前故作清高雲淡風輕”,背地“卑躬屈膝舔高層領導”。
沈行之當場立刻冷冷喝住了聊天的衆人,可他仍然細細找人打聽了這件事,他隻是很心疼任梨夢,也無法理解她固執的選擇和無謂的堅持。
但凡她開口提一句,無需求他任何,他都會替她争取到任何她想要的,口播也好,主持也罷,她明明知道,她眼中天大的難事可能就是他如今的一句話。
《山海》節目裡,他能做的明明那麼多,可因為顧忌她,他隻能默默地望着她,偷偷地搭把手,稍微明顯一點,她就對他冷眼冷語。
就算......她不願提起過往的感情,可他們是同一個社團的......社友,就算是他的普通學弟學妹,他也會幫的。
更何況,她是任梨夢。
“讓我費盡心思讨好你?沈行之,你這些年被人捧慣了,您真厲害,但請不要把威風耍到我面前!你的臉沒那麼大!”
任梨夢深呼一口氣,可臉還是立刻紅了,她的聲音沒有了鏡頭前的溫柔,嘲諷的語調滿是棱角和倔強,她以為,這些年經曆多了,自己對很多事能漠不關心,毫不在乎。
可注意到沈行之的冷笑,她還是立刻惱羞成怒,這一刻,她感覺自己一點也不想瞻前顧後,更不願想其他任何事!
她是挺能忍的,但她也是有脾氣的!
嘴裡毫不留情地回擊着,可望着沈行之銳利中帶着清澈的不解雙眸,任梨夢卻忽然微微側頭避開了,這雙眼,如以前般清冷而犀利,仿佛能直視她的靈魂。
她當然明白沈行之的意思,這些年,她已經變了太多,她早就學會了利弊權衡,明白了結果重于一切,更逐漸掌握了很多社會人的職場規則,她一直做得很好,無論是同事還是領導,采訪對象還是工作人員,她從來都保持着端莊大方,千方百計也能讓自己達成所願。
從某種程度上,她和徐遲遲、顔白薇她們一樣,大家在《山海》錄制中費盡心思,如同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他憑什麼指責她?
十年光陰,他們都不再是單純的大學生,各自經曆過自己的人生,他又懂多少她的不甘和委屈,她不是不敢面對他,她隻是......
任梨夢攥住雙手,眼神中極快閃過一絲複雜,她隻是不想看到沈行之眼中曾經的自己,那樣元氣滿滿對未來懷揣着夢想和熱愛,以為自己能改變世界的自己!
十多年過去,她工作沉浮,曆經艱辛也沒有成為想象中那個意氣風發的主持人,别說獲得什麼金音獎了,她每次的主持稿都得改多少遍符合領導要求,她的聲音是那麼小,甚至傳不出農業頻道。
更何況,她那麼雄心壯志而不遺餘力也沒追上他,更沒讓他為她停留一瞬。
事業、愛情、生活......
任梨夢不願回想,她現在各方面看似都不錯,可到底是變了,人總是貪心的。
當然,改變是每一個人必須經曆的成長,就像現在的沈行之,也沒有成為當場信誓旦旦的主持人,即便看似仍然淡漠清冷,可這些天觀察下來,她早發覺他的改變,他也不是她的白月光“行之學長”了。
到底在娛樂圈沾了多少陋習,現在居然想讓她對他卑躬屈膝?
那時候追他,她的确态度很好,可那是你情我願,現在,不可能!
她再成長,有些原則不會改變!
“我的臉大不大?”
沈行之怒極反笑,他單腿屈膝向前,極快地湊近任梨夢的臉龐,聲音低沉而冷然,低低道,“任梨夢,你猜,節目組會給我多少面子。”
“沈行之,你總不會想說,今天的淘汰名單都由你定吧。”
任梨夢耳朵微動,毫不退讓地坐起身,背脊挺得筆直,眼神帶着試探地随口說着。
正好,她正想如何能不動聲色地從沈行之這裡探探節目組的口風,她總得趕緊弄清《山海》完全出乎意外的排名和淘汰根源。
激怒沈行之也是一種手段,畢竟人是情緒動物,如果他一直保持冷靜,她可拿不準他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