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月和韓泰一聲不吭地坐在餐桌最外側兩旁,望着正在言笑晏晏錄制的沈行之等四位嘉賓,他們臉上同樣挂着些應景般的笑容。
二人很難不關注到,錄制機位主要擺在自己身側區域,他們能夠錄進鏡頭的隻有半張側臉,或許為了鏡頭有效和諧,剪輯會直接放大掠過他們的身影。
但這種重要場合,他們就算是背景闆,也必須保持微笑。
李初月聽着衆人親親熱熱地打趣任梨夢,不自然地抿住嘴角,視線飄忽地望向正在說話的關賀,又有些無聊地掃向四周,忽然,她和韓泰的目光在空氣中倏然相逢。
隔着一張餐桌的距離,他們沉默地笑着,心照不宣的對視裡,仿佛帶着隻有彼此能看懂的苦笑和無奈,至少,李初月隻能從韓泰眼中感受到這樣帶着苦澀的情緒。
即便同坐一張餐桌,李初月仍然清晰地感覺到,她和沈行之四人間仿佛有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他們是梅香劇院早早準備,嚴陣以待的節目錄制嘉賓,是在黃梅周這樣難得的盛會時機仍能派出兩位金牌演員相陪,一起遊山玩水的貴客。
現在,四人正在打趣着任梨夢,這般和諧的場面,與她沒有半分關系,她隻是看客。
李初月很容易看清這一點,她也相陪過許多隆重場合,可似乎隻有這一次,旁觀客人們說話變得有些刺耳,時間是那麼難熬,内心隐秘的情緒如同深海中湧動的暗流,悄無聲息地在心底蔓延。
李初月的雙眼不自覺又注視着身旁溫柔淺笑的任梨夢。
即便面對沈行之、陳曦這樣的娛樂圈頂流大咖,任梨夢依然沒有任何怯懦和無助,面不改色的兩句“說笑了”帶着自然而然的從容不迫,波瀾不驚的笑眼仿佛她天生就屬于他們,屬于聚光燈下,娛樂圈裡。
可李初月知道,不是這樣的,明明......她和任梨夢才是一類人。
她們一樣出身在梅市這樣的三線小城,一起長大于和娛樂圈沒多少關系的普通家庭,甚至......她現在已經是有多項國家級獎項傍身的梅香台柱,而任梨夢隻是農業頻道的小透明主持。
上節目前,任梨夢的微博像是長草般久不更新,粉絲數也比不上經常發戲曲視頻營業的李初月,李初月從未和别人提起過,那些一遍遍悄悄翻任梨夢賬号的夜晚,隐秘往事有些随風,有些卻是記憶中下不完的滂沱大雨,永遠籠罩在心底。
這麼多年,李初月以為自己早已走出來,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優秀演員,梅香劇院公認的女一号,早就不是當年戲校那個白白努力的第二名。
可任梨夢的運氣太好了,好到讓她很難忽視,讓她無法不害怕不嫉妒。
“關賀哥,你這是在捧殺我嗎?初月、韓泰哥,你們快評評理,再說下去,我都要恍惚上周的排名了。”
任梨夢面上帶着一抹盈盈笑意,悠揚婉轉的聲音中透着些若隐若現的嬌嗔,把握住恰到好處的熟稔,她沒有正面回答關賀的三公邀請,而是話鋒一轉,同樣玩笑般地含糊過去。
話說着,她側頭望向一直像是局外人般的李初月和韓泰,一句“評評理”将二人巧妙而直接地拉入桌上的對話。
鏡頭前照顧到每個人是一個主持人的基本素養,即便錄制不是自己的舞台,但任梨夢仍然毫不猶豫将話題抛給了李初月和韓泰。
不光是主持人的下意識得體,更重要的是,李初月和韓泰是梅香劇院的人。
她無論作為梅市人,還是劇院“不成器的二代”,都理所應當照顧下眼前兩個鏡頭新人,一語未發幹望着大家說話的人,除了沈行之那般的絕對大咖,隻會成為畫面的邊角料。
“梨夢,你上周排13名,那其他人呢?行之哥是不是第一呀?行之哥,你初舞台《秋毫之末》太好看了!其實......這次很激動,這麼多年終于有機會見到你!”
聽到任梨夢的問題,李初月微怔,立刻快速接上話,她直起身,有些好奇地望向任梨夢。
無論如何,四位嘉賓中,她......隻和任梨夢熟悉,即便很不願意承認,但李初月也感受得到任梨夢此刻眼底散發的善意,作為久經磨練的社會人,她自然不會放過這送上門的“機會”。
聽完李初月的提問,任梨夢笑意微凝片刻,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身側正面帶害羞看向沈行之的李初月,懵懂的雙眼仿佛隻是八卦和興奮,任梨夢垂下眼眸。
節目才播到第一站旅行開始,陳曦可以随随便便說出她的一公排名,但她可沒資本直接透露一公嘉賓名次,按照賽前合同,未播出的名次被私自公開,節目組一個不開心就能讓她賠個底朝天。
更何況她是主持人,冒冒失失和口無遮攔都是職業大忌。
“隊長反正是我心裡的第一。具體排名我先留個懸念,等你們周三周四看完節目就知道啦。”
“梨夢,我們可是好朋友诶,太過分了,要不你偷偷告訴我吧?我不告訴韓泰!”
李初月身體前傾,有些撒嬌地挽起任梨夢的手臂,親密無間的模樣讓任梨夢不得不将注意力轉向她。